长汪水鬼太猖狂，

    骗人用尽诡伎俩。

    变人变鱼变爱物，

    秤铊漂在水面上。

    小夫妻一前一后上了二楼，陈玉梅也尾随其后。这二楼全是新装修的单间宿舍，男演员的宿舍靠在南面，站在窗前就可以俯瞰前院。张华下楼去迎接未婚妻，就是他在那里看见的。这宿舍里面很洁净，雪白的墙壁，明亮的玻璃。一张单人床；一张办工桌；一把椅子；一个小橱；一把暖壶，一个脸盆；一个盆架；一块香皂，这让陈玉梅联想到了她自己的住处。

    走进张华的宿舍，张华让姑娘坐下来，用自己的杯子给她倒了一杯茶。他对她说：“累了吧？随便躺一躺，我去食堂给你打饭去。”

    姑娘摆一摆手：“刚吃了晌饭，不饿的，坐下说说话吧。”

    “今晚上有演出，是《西厢记》，你睡一会儿养养眼，到晚上看戏。”张华对姑娘说。

    “俺不，来看一看你，坐一会儿俺就回去。”姑娘的脸一下子变得红彤彤的。

    “好不容易来的，哪能叫你这就回去？这里有地方睡觉，你就在我的床上睡，我到别处找个同事，很方便的。”张华向她道出了自己的条件。

    陈玉梅听了，心里一阵酸。她想到了对王军和王丽的承诺，如果现在回家把他们带了来看戏还来得及。但是，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了，只能想想而已。

    姑娘听了没有作声，这可能就是她的默认啦。她沉默一会儿，像是无话找话似的：“张华，你知道么？你的家里出了一件大事，是转危为安遇难呈祥的大事，你还不知道吧？”

    尽管姑娘说得明白，是“遇难呈祥”，张华还是吓得脸色陡变，要求姑娘详细讲来。

    原来这姑娘就是泉庄大队的，与前坪大队相隔不远。从长汪顺着公路往下走，顶多有一千米就是温凉河，这姑娘就在温凉河畔住。她只有耳闻没有眼见，说起来未免会有出入。但是那神乎其神的说法，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说的是三年前，这长汪每一年都出人命。前一年淹死的人，他的灵魂被囚禁在水里，后一年千方百计找一个替身把他替出去，年复一年都是这样。近三年来，长汪里没有出事。大家都当是这长汪里改朝换了代，度过了危机，水下太平了。岂不知是危机四伏，有时候那水鬼托化成人形，勾引相关的人下水；有时候变成一条半死的大鱼漂浮在水面上，想让人去捞；有时候变成一个人见人爱的物品，在水里时隐时现，吸引着人们的眼球儿。

    这一天是六月二十四，万里无云，天气炎热。突然间乌云密布，下了一阵大雨。有一个卖菜的赶集回来，挑着空挑子过河，河里的水已经酱浑。他一步一步往前走，越往前走水越深。他的个子比较矮，两头的盘篮都没在水里去了。他的秤在盘篮里放着，走到河当心，他的秤铊忽然漂起来了，从盘篮里一直漂到了盘篮的外面去。秤铊是铁的，而且体积又那么小，哪来的这么大的浮力？

    好在这人年龄大，有经验，觉得这现象很蹊跷，没有动手去捞那秤铊。他装作没看见，继续往前走。走到河边，那秤铊也跟到了河边，他还是不敢捞。回家以后，他找了几个人一起去捞秤铊，但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了。谁都会庆幸多亏

    了他有耐性、聪明、老辣，要是一伸手的话，顷刻之间灾祸就到了。

    此一时彼一时，现如今他却不这么认为，他说：“好好的一杆秤，就这么毁了。真后悔没有把秤铊捞出来，秤铊就在面前的水里漂着，捞是很简单的事。如果是水鬼作怪，我的腿在水里怎么没事儿？”

    他就是想到了这个，才产生了后悔。他就不考虑当时秤铊漂在水里的事了。世界上的事情都是这样：命搭上了心疼命，没搭上命心疼秤。

    姑娘告诉张华，这一回是“腿”出了事。他叔家的弟弟站在水里玩，被水鬼攥住了脚脖子往深水里拉，多亏了一位神仙救了他。出来一看，脚脖子被水鬼攥青了。这种骇人听闻的故事张华也听过，不过那是听故事，并不十分往心里去。现在这种故事摊在了他的家里，这就让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不安全。

    张华说：“不知道是哪位神仙救的，有没有好好谢谢人家？”

    “谢了，今天上午谢的。在长汪边上安了桌子，有酒有菜有茶，写了感谢信，放了鞭炮爆竹。敬了酒念了佛，大纸银钱，金条元宝，可隆重了，我在那里亲眼看见了。”姑娘一口气就把敬神的事说出来了。

    陈玉梅这才记起，她也曾看见过这个姑娘在场。只是人太多，给她的印象不深。现在她说出来，陈玉梅也想起来了。此时此刻，她真想就此“示”一下“人”，把前后的话和他二人说说。但是，她马上想到了玉帝的嘱咐和自己的保证，就把这种念头全打消了。现在她才体会到在“人情关系”方面节制示人的难处。

    “难得糊涂”“聪明难，糊涂尤难，由聪明而转入糊涂更难。放一着，退一步，当下安心，非图后来报也。”陈玉梅用老郑的话劝勉自己。

    结语：

    宿舍很洁净，设备很简单。

    累了躺一躺，晚上有戏看。

    家里出了事，多亏有神仙。

    神仙想示人，聪明糊涂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