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姑娘长得俏，

    换亲找个坐地炮。

    不想答应强答应，

    到了婚期喝农药。

    那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是谁？陈玉梅一时想不起来。

    “你忘了吗？”王慧说，“就是那个名叫张惠的，她死的比我还早。”

    经她这么一提，陈玉梅想起来了。她问王慧：“她现在住在那里？”

    王慧用下颌向西指一下，说：“那不是，就在那里。”

    陈玉梅顺着她指点的方向望去，只见在西沟的西岭上，有一个小小的坟堆与王慧这边遥遥相对。上面也是枯草盖顶，看上去是那么荒凉。

    “不知他现在在家没有？”陈玉梅问道。

    “不知道。”王慧说，“走，我和你一块儿去看看！”生前，王慧就对陈玉梅很敬佩，现如今依然是对她另眼相看，不用要求就主动帮忙。

    这张惠的死虽然也是喝药服毒，她那死因却与王慧大不相同。首先，张惠长得漂亮。她高高的个子，细细的身腰。乌黑的头发被分在左右两边，用松紧绳扎成两个小刷子；双眼皮儿大眼睛配着弯弯的眉毛；唇红齿白的樱桃小嘴儿；白里透红的瓜子儿脸蛋；两个腮上一边一个小酒窝；她笑的时候，就会在两个嘴角一边露出一个小虎牙。

    她性格开朗，聪明伶俐，眉眼高低看得出，干活干净又利索。谁见了她都会暗自发问：这样的好姑娘，得找个什么样的漂亮小伙子才能配得起她？

    张惠有个比她大两岁的哥哥，名叫张海。张海长得也很漂亮。只是小的时候生了一次叫做脑膜炎的病，留下了一点后遗症，头脑稍微有点不受使唤。要是找对象的话，不摸底细的人不会看出来。谁知道这本来不成问题的问题，被一次意外酿成了大问题。

    那时候他已经二十几岁了，队长叫他到二十几里以外的东里店去赶集给队里买草喂牛。往回走的时候，走过了河南村，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他就不知道往哪走了。他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儿，走这么远的路。这就像钻山洞一样，往里钻的时候好办，尽管往里钻就是。到了往回走的功夫，三走两走突然发现这里有好几个洞口，哪个是往回走的路呢？

    张海的处境到底与在山洞里迷路不同。出门在外，“鼻子下面就是路”，他可以问一问别人嘛！但是这年轻人没经验，又愁着说话，马马虎虎随便选了一个岔路。本来回王家沟的路是往东走，他却是上了南，踏上了去马庄的那条路。他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儿，那路越来越陌生，他才知道是自己走错了。于是，他便倒回头来往回走。本来天短路远，他挑着牛草走得又慢，经这么一折腾，天大黑了家里还没有见他的人影。

    队长急坏了，喊了全队的整半劳力分头去找。大家找到了东里店河南村的岔路口上，才发现他正坐在那里左顾右盼。队长问他为什么这么晚了才到了这里，他实话实说，说是到了马庄又回来的，现在正不知道往东还是往西。大家既心疼又埋怨：

    “好好的一个小青年，怎么这么笨呢？”

    “赶个东里店集去知道路，往回走了还不知道路了？”

    “挑着牛草上了马庄，真是叫他气死了！”

    一路上你一言我一语，分析来分析去。最后的落脚点是他长脑膜炎长坏了脑子。于是，人们才理解他了，原谅他了，他也有了一个台阶下。但是，队长再也不敢叫他一个人去赶集买牛草了。

    凡事都有它的两面性，他在这里下了台阶，在那里的台阶就上不去了。二十几岁，正是找对象的年华。人长得好算什么，脑子不好使怎么成家立业过日子？女方一打听是那个买牛草的，也就免谈了。

    这一年，有个好心人给他介绍了一个对象，是本村四队刘家的姑娘。年龄大一点儿，人长得很排场。媒人说，人家这刘姑娘知道底细，买牛草走错了路她也不嫌。只是这刘家姑娘也有一个哥哥，因为队里穷，人也长得不是多么好看，一直没有找上对象。刘家想用这个姑娘把张惠换过去，只是这张惠年龄小，长得又漂亮，有点吃亏。

    这刘家姑娘的哥哥，张惠不是不认识，整大寨田、开会经常见，姑娘们背地里也议论：“长成这个熊样子怎么找媳妇？”

    没想到现如今轮到了张惠的头上来，年龄比她大十岁，身材五短，光有宽数没有高数，就像一个坐地炮。张惠的父母怕她不同意，软硬兼施，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工作，直到她点头为止。

    刘家那边的年龄大，结婚先从大的开始。为了哥哥，张惠有苦难言。为了父母，她打了牙往肚子里咽。撇开舆论的压力不说，一想起自己要与那样的一个男人过一辈子，她就痛不欲生，泪流满面。婚期到了，她的末日也到了。

    长痛不与短痛，就在她结婚的前一天，她服下了剧毒农药。

    张惠死了，她的哥哥张海抱着一线希望，趁大队开社员会的时候从代销店买出一瓶酒。他把刘家姑娘叫出来问她：“你还跟我不？”

    “您妹妹不跟我哥了，我怎么跟你？”

    咕咚咕咚……啪！

    张海一口气喝完了一瓶酒，把空瓶子摔在了刘家姑娘面前的石头上，把头一扭就扬长而去。

    张惠的父母和她的哥哥对她的死很不理解，没有同情只有愤恨。他们都认为张惠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两锅汤，其罪责十恶不赦，罄竹难书。

    结语：

    找婆家换亲，丑陋对美貌。

    大腿拧胳膊，明知不公道。

    父母钻了晕，哥哥没头脑。

    强摘瓜不甜，婚到末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