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 第 18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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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黛玉听说贾琏回来了, 把王仁送交了官府,还把巧姐儿许给了刘姥姥的外孙,也松了一口气,笑道:“琏二哥倒确实不是那种看家世的人。”他自己玩的时候, 那些女的什么身份他也不管,如今到了给女儿说亲的时候,也看起来开明得很。不过比起贾赦来, 他的确称得上替女儿着想了。只要他自己不后悔,刘姥姥那一家子看起来确实不像是会委屈了巧姐的。

    馥环道:“他有什么好后悔的?乡下农户好歹能自给自足,他们家如今却是靠借钱、变卖祖产度日的,若是女儿嫁进高门大户, 光是办婚事, 又是一笔开销了,别说嫁妆之类的,要是没准备好, 婆家也有意见。现在不管怎么说, 巧姐儿冻不死饿不死了。要我说,他们也早该放下那些大家子的面子了,譬如这回给南安太妃祭拜, 还不是咬着牙凑份?何必呢?等借无可借、卖无可卖的时候,又怎么办呢?”

    黛玉心情也复杂, 道:“约莫是觉得, 不离开那个圈子, 就还有起来的可能吧。”

    “怎么起来?”馥环叹道, “还不明白么,皇上根本不愿意看到臣下们根据‘交情’来举荐贤能,更别说这些贤能并不算真正的贤能了。再执迷不悟,才是麻烦。”

    到底是自己的亲舅舅,黛玉苦笑道:“我们在此间说着,哪怕是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也只会说我们在幸灾乐祸的。没办法的事,他们这样活了几十年,早已认定了这一套。如今琏二哥愿意把女儿嫁给农户,已算不易。能醒一个是一个吧。”

    馥环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道:“太太叫我告诉你,等阿徹的婚事办完了,漱楠苑里的人的前程,你也好替她们盘算一二了。”

    这句话的意思,黛玉不至于不懂。其实能在家里住到现在,已经令人十分意外了。皇上一向称不上龙体康健,早有小道消息,说他想看着太子尽早完婚。太子以孝闻名天下,何况太子妃是他亲自定下的,推辞个一两次也就罢了,不至于一直推脱下去。皇家成亲一直是越早越好的,太子又没有纳侧妃,于情于理都拖不得了。这事儿定下也有些时候了,连规矩都学了大半年,黛玉也不至于当真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于是听馥环提起,也只深呼吸了一口,缓缓道:“好。”

    馥环道:“太子与其他人还是不同的。”

    这话仿佛是句废话,王公贵胄,天家之子,哪儿能和别人一样的?但黛玉知道姐姐的意思,她看着刘遇长大,是觉得刘遇这个人,做丈夫的话,与别人是不同的。

    这桩婚事连父母之命也谈不上,就是刘遇自己高兴,天下间又有几个人能这样任性地决定终身大事呢?

    “你可以信任他,但不要全部信任他。”馥环想了想,还是叮嘱道,“太子妃就是东宫的大管事,我知道你能做得好的。”

    刘遇是个有良心的孩子,他自己要了表妹进宫做自己的妻子,不管以后心意会不会变,只要黛玉做好分内的事,他便一定会给她该给的地位和尊重。至于其他的,在寻常人家里要夫妻同心都是奢侈的事,何况在宫里?刘遇年轻俊朗,温柔小意,权倾朝野,满朝文武都心甘情愿地为他所用,要让妻子对自己动心,实在是件简单的事。黛玉本就是个烂漫多情的女孩儿,要她在和丈夫的相处里维持着绝对的理智是一件过于苛刻的事情——馥环自己都输得丢盔卸甲了——可她必须得做到。后宫比南安王府危险得多。

    林徹希望她做一个能辅佐明君的贤后,功在社稷,名垂青史,而馥环则希望她安分守己,明哲保身。黛玉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苦笑着道:“可真是为难人。”

    漱楠苑里的丫头婆子们有不少是林家的家生子,倒也不必担心去处,林征院子里本来就该添人,林徹将娶新妇,又要外派,少不得要多派几个人服侍的,宋氏自会安排她们。说的是像霜信、春纤这样从苏州跟过来的、到了年纪的女孩儿们,要配人还是继续服侍,都得和她们商议好,问问她们自己的意见。要是她们想脱了奴籍换自由身,自然也不能为难她们。

    虽然都说高门大户的丫头比小门小户的小姐们还体面,但说到底,身契在别人手中,是死是活也就是主子的一句话罢了。当年荣国府中,所有的丫头都挤破了脑袋,用尽法子,就为了能进怡红院服侍宝玉,结果呢?现在贾家发不出月钱来,丫头们前头抄家已经被折磨过一轮了,如今是不论贵贱亲疏,都是要被发卖出去换些银钱度日的。现在哪里还顾得上去计较主子体贴不体贴、大方不大方呢?留下的几个,也成日里昏昏沉沉,惶惶不安的,不知道哪天轮到了自己。漱楠苑里不少人都是去过荣国府的,推己及人,也都想赎回自由身。她们做丫头的月钱几年攒下来,也有不少,加上有茜雪的先例在,赎身只按着当年的价来,也不是什么付不起的数字,是以竟有大半的人想出去自谋生路。

    黛玉自不会拦着她们,只是还是要提醒一声,农家辛苦,织坊操劳,摆个小摊儿都是自负盈亏的,外头的日子也没她们想象得容易,要赎身她自然会应,只是她们也要想好,自己出去了靠什么营生。

    霜信到底年长几岁,想得周到些,劝道:“也不急在这一时,难道姑娘出门了,你们想赎身就没机会了不成?六太太心善,哪里会为难你们,你们倒是想清楚了出路,才好决定这事的。别说这事关终身,就是去别人家打短工,也得慎重不是?”她自己当年与绿鹦最好,又认了林华做干爹,跟着他学管家理事,倒是不打算出去。之前藕舫园的齐虹为自己的儿子小齐来求她做媳妇,宋氏也只说问问黛玉和林华的意见,就看她自己乐意不乐意了。众人想起她的好前程来,又有些犹豫。

    这事儿也急不得,黛玉劝她们好好想清楚,又听说林徥病了,便与姐妹们商议着去探病。

    “雪枣都要疯了,说是最开始他咳嗽的时候,她就劝着让钱姑娘来看看,他愣是不肯,硬捱着,后来烧起来了,她怕得不行,去找太太,太太做主,才请了大夫来看。”韵婉说起这事来,也觉得有些奇怪。林徥虽然讲究男女大防,但绝谈不上迂腐,先前也没听他对几栀一个女儿家行医有什么意见,怎么这次犯了病?

    黛玉忙问:“现在烧退下来了?”

    馥环答道:“退了,太太在他那儿呢,我们等会儿再去。他也是个大小伙子了,被我们看到他挨太太的骂,不大好。”

    “太太怎么也得等他病好了才舍得骂他的。”韵婉笑了笑。

    黛玉皱了皱眉,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可千万别是我想得那样。她摁着心口猜道。

    宋氏听见儿子并无大碍后,也松了一口气,着人去抓药,又亲自指挥着给他屋里透透气,等人散了,才拉了一把椅子,坐到他床头来,蓦地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傻。”

    林徥羞愧难当,低头道:“是孩儿的错,叫母亲担心了。”

    宋氏低声问:“还是忘不了吗?”林徥发乎情,止乎礼,自己都知道避嫌,做母亲的也不至于在这当口还要苛责他。只是他和几栀之间,何止是一个郁家?几栀自己意志坚定,绝不是肯甘心在后院打理家事的女人,连钱老太医都说,他孙女儿将来只能招赘个女婿回来了。况她从头至尾落落大方坦坦荡荡——一直以来都是林徥的独角戏罢了。林徥也不是不懂,才一直想方设法地躲着,只是躲不过自己的心罢了。

    自己的儿子自己疼,但林徥这情况,除了叫他保重好身体,以后别再生病了以外,竟也不知道该怎么疼他。宋氏摩挲着怀里的手帕,陷入了沉思。

    林徥其实自己也知道,这几日刘家的人从山西赶来京里,一是为了送亲,二是预备着明年的考试。他和这些人近日也交往颇多,受益匪浅,父母亲给他和二哥挑的亲事真的是煞费苦心,有时候说岳家的助力,倒不一定是指岳父官做得多大,而是岳家的家风、门第正派,子弟们上进,他日官场若有缘相遇,互相给个面子,便是最大的助力了。刘家如此,郁家也是如此。他们兄弟二人将来是要在官场打拼的,虽是起点不同,择亲的时候,父母倒没有厚此薄彼——他如今却是在浪费父母的用心。

    他有心事,姐妹们来看他的时候难免流露出些许来,又催她们到外屋去:“别把病气过给你们。”

    “哪儿就那么体弱了,我们又不像你似的讳疾忌医。”馥环逗他。

    却不小心戳中了他的心事,他也只得沉默不语,一抬头,却见黛玉心事重重地打量着他,像是什么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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