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睿垂下头，一副受挫的表情，他的胸口还在起伏，永远忘不了多年前那个雪夜的场景。

    林大川穷苦出身，当年受林母家接济，才创办了个家庭小作坊，给人代工一些小礼品，除了有人固定来收售，多余的他拿到附近集市上卖。他人勤快，脑子也好，没多久家里的小厂也初见规模，工人也多了一半。

    产出多了，销售自然成了问题，林大川毕竟脑子活，他每天下午收摊后，在一些夜市人多的地方打游击，能卖多少是多少。

    那年，林母刚生下小宣宣，还在坐月子，那年的雪特别大，左等右等林大川还是没有回来，林母便差遣小林睿给林大川送饭。

    小林睿捧着一个饭盒，撑着伞，艰难地走在雪地上，风卷起鹅毛大雪，冻得他的小手通红。不知道在雪地里摔了多少次，但是，还好他始终护着盒饭，一路小跑，来到林大川摆地摊的地下通道。

    地摊上的货物还在，可是没有人。雪天又冷，往来的人很少，林睿冻得瑟瑟发抖，爸爸去哪里了，他走到地摊前，左右看看，都不见爸爸的身影。

    隐隐听到墙后面有声音传来，一男一女在说着什么，好像是爸爸！

    林睿循着声音走去，地下通道的左边有个小门，是市政工人检修用的，里面堆着各种杂物，大概是灯坏了，黑漆漆的，声音正是从里面传来。

    “宣宣，你不要走，再等我一年，我一定娶你，求你，不要离开我，宣宣，我需要你。“男子深情地对女子说，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不，你现在有家庭，有孩子，你不能为了我扔下他们，再说，我马上就能顶替我妈的职位，去上班了，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来见你。以后都不要联系了。”女子低声啜泣着。看不清她的脸，但是听起来很痛苦。

    男子双手扶住她的肩膀，让女人正视自己，用力地说：“不，宣宣，你听我说，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我现在就回去，回去和她坦白，我要娶你，我要我们在一起。”男子激动地拉着那女人的手。

    光线很暗，但是那轮廓，那声音，就是爸爸！

    林睿呆住了，他的爸爸，怎么和别的女人抱在一起！

    怎么会这样？那是他最尊敬的爸爸，他从小的偶像，他那样吃苦耐劳，在妈妈面前顺从听话，沉默寡言的爸爸呀！他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跟一个陌生的女人在这里搂搂抱抱。

    林睿不敢上前，更担心被发现，他意识到自己发现了一个不应该发现的秘密，是的，他应该赶快走，马上走！林睿后退转身，没想到身后站着一个人，嘭地一声，后退的速度太快，撞上了她，手上的雨伞盒饭随即滚落到了地上，不锈钢盆在地上打了个滚，发出响亮的声音。

    林睿抬头，妈妈正站在他身后，像一座雕像一样，她的双眼含着泪，痛苦地望着前面的男女，自己满身都是雪，怀里抱着睡着的妹妹宣宣。还好宣宣睡得很安稳，身上裹着披风，保护的很好。

    里面的男人和女人听到声音，立即分开来，看见门口站着的林睿和抱小孩的女人，顿时惊住了。

    那哭泣的女子看了一眼抱小孩的林母，抹掉眼泪，很决绝地说:“我今天是来向你们告别的，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来打搅你们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身后传来搬东西的声音：“谁的摊位，这是谁的东西。”几个男声传来。

    “不好！”林大川即使还沉浸在痛苦中，但是经验丰富的他一听到这个声音，就知道是执法的人来了，他还有几千块钱的货放在那里。

    林大川一个箭步冲过去，正好执法人员在一件一件地往上面搬东西，见林大川跑过来，上前问：“这些货是你的吗？”

    林大川傻眼了，一堆东西只剩下一半：“是我的，怎么了，你们搬我的东西干嘛呀？”

    执法人员继续往上搬：“你的东西是贴牌的，看到没有，这个牌子是注册商标，你这些属于假冒伪劣，你懂吗？你也跟我们走一趟吧。”

    林大川回头看了一眼林睿:“好好照顾妈妈和妹妹，爸爸就回来。”

    可是，林大川这一走，却走了两年，他涉嫌销售假冒伪劣大品牌商品，在牢里呆了两年。

    林母还没从这个打击中缓过来，又承受了另一个打击，眼前一片昏黑，差点跌倒在路上，还要，有小林睿扶着。回家的路上雪更大了，林母抱着宣宣，一句话也不说，林睿知道，妈妈的心一定是伤透了。

    那两年，林母顾不上自己的身体，又当爹又当妈，落下了这个头疼的毛病，而每当林母深受老毛病的折磨，让林睿想起那场大雪和大雪中那对抱在一起的狗男女，心里对林大川的恨又多了几分。

    林母虽然现在生活优渥，但是林睿知道嫁人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要不然，她的眼角，怎么会常有泪痕？

    见林睿并不说话，她长吁一口气：“睿儿，来，坐下。”

    林睿一动不动，他还是不能从当年的事件中释怀：“妈，当年，你为什么就那么轻易原谅爸爸。”

    林母笑了笑：“傻孩子，那是你爸呀！”

    是不是所有的婚姻都是这样将就着过一生，也许林父也背负着对家庭的责任，放弃了很多年前那个哭泣的女人，他还不是很理解，到底是因为爱，还是因为责任。

    “妈，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这个家，表面看起来光鲜，可是，实际上，都是没有灵魂的躯壳。

    “睿儿，吃了鲍翅羹再走，怎么这么慢呢。”林母着急了，她准备自己下床去拿，可是一移动，她的头又开始钻心地痛起来。

    “妈，不用了，我已经饱了吃不下了，下次再来看你，我走了。”林睿带上门，走了出去。

    小保姆站在楼梯口，正端着鲍翅羹上来，看见林睿下去，一脸地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