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破得禁链引豺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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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泛起的白雾渐渐变浓,当空明月被雾色掩盖,老宅四进院落处顿时陷入一片白色黑暗。在场静寂无声,落地可闻,唯有棺材板摩擦之音传出。

    “嘶-嘶-嘶”古棺之中的主人正在慢慢复苏,发出古怪渗人的声响。棺盖在摩擦声中被推向一旁,哐当一声轰然落地。除此声之外,依旧落地可闻。连那性子跳脱的女鬼林妙依,都呆滞在原地没有出声。

    古棺之中,一双幽红眼眸在扫视四周,似乎是在审视着今晚的肉食。

    李玄冲被那双暗含歹毒暴虐的眸子一扫,身上鸡皮疙瘩直冒,那股极欲呕吐的感觉又从胃里冒起,少年一恼,狠狠锤了一下自身胸口,将那股不适之感强压下去。

    转而顶着令他浑身不适的危机感,双眼直直瞪着那双红色眼眸。与之对视,李玄冲周身陷入一片昏沉,好像世间所有快乐美好都被抽离出去,只剩下赴死的冲动,身形竟不自觉的朝着古棺走去。

    手中古镜生出感应,发出盈盈光芒笼罩自身,李玄冲心下一阵凛然,定下心神,手捧古镜与之对峙。红光在他身上停留,大约有十个呼吸左右,嗅着李玄冲身上因失血而散发出来的美味,又忌惮少年手中的古镜,迟疑了好久,这才转向其他目标。

    凶物目光从李玄冲身上移开,他只觉得那股令人作呕极为不舒服的感觉,才从他身上消失。李玄冲紧紧抓着手中的古镜,他所料想不差,此时此刻,唯有手中这件宝物才能救他一命。青铜古镜既能将这头凶邪镇压在此处,有可能也能护住他平安。

    其余诸人,生死看命。

    离古棺最近的粗狂汉子,此时脸上布满了惊惧,驱动灵犀操魂线,下令无脸白尸前来护身。没有半点反应,纵然是失了灵智的傀儡,亦对棺材中的凶物感到恐惧。

    粗狂汉子咬牙切齿,盯着棺材旁的少年书生,忽然眼睛一亮。对,只要抢了那个小子手上的青铜古镜,定能保佑自己平安。

    在这身家性命悬于一线的时刻,什么宗门规矩都不再重要,纵使是宗门下了死令不能动此宝,他今日也要冒险一试!打定了注意,粗狂汉子突然窜起,身形攒动之间奔向书生所在。

    他这一动,立马引来了古棺凶物的主意。未待粗狂汉子奔向书生所在,一道匹炼似的红光一闪,已将粗狂汉子腰斩。

    腰斩,干净利落的一分为二。

    带着奔跑去势的前身摔向古棺前,腹部以下则摔在了原地,一地的血肉横流,肠子乱飞。

    “不……啊!老祖救我!”粗狂汉子徒然遭到腰斩之剧痛,已然失了心智,一顿惨嚎乱吼还未死绝。

    又是一道匹炼似的红光,不过这次不是古棺凶物所发出,而是自粗狂汉子腰身流血处传出。血液汇聚成一条匹炼红光,将原先主人身体中的法力、血肉、筋骨,化作养分,源源不断输向古棺主人。

    未到三息时间,红光消失,而粗狂汉子倒下的地方,除了一地的狼藉,再无他物。

    主人已死,那些无脸白尸没了主人精血挟制,短短时间之内哭嚎不止,身形如泄了气一般逐渐萎缩,最终化为一地凌乱的尸骨。

    见棺中之物如此凶威,余下黑衣人仓惶四窜。瞧他们动作之迅猛,劲力之充沛不像凡人,却依旧在古棺凶邪面前走不了一个回合。数道红光闪耀,接连闷哼声响起,黑衣人在那道红光之下兵败如山倒。浑身精气神被红光一卷,连尸骨都未曾剩下。

    解决了这些开胃菜,接下来才是正餐。

    似乎是知道李玄冲身负重伤血流不止,不过多时便要昏厥倒下。

    古棺之中的凶邪未理它咫尺之距的书生,而是立起身形,像是要从古棺之中走出饱食一顿。白雾笼罩,视线受阻。依稀只能看到一个身影,手脚并用,从古棺之中缓缓爬出。随着它的出现,四进院落周边墙壁、游廊、房梁所贴的道家符箓,焕发出微弱的光彩。

    像是在镇压邪祟。

    这光彩虽微弱,威力却是不小。

    站在稍远处的女鬼林妙依,自道家符箓接连发亮,像是遇上了什么天敌,身子仿佛受到千钧重压,无声无息间跪倒在地。

    再猛的一顿,四肢接地,被玄光按压在地上,丝毫不能动弹。

    这对阴魂女鬼来说威力强大的符箓,却不能困住棺中凶物分毫。只见它去势不停,从身后刷刷亮出一道黑幕,借着符箓光芒映照,李玄冲骇然发现,竟是长不知几许的茫茫黑发!黑发自凶物身上泛起,如有灵性,护住它周身抵挡符箓镇压的同时,亦拦住了李玄冲的退路。

    古棺凶邪手脚并用趴在地上,向着院子中间走去,几个昏迷不醒,还未被封入木棺之中的“肉食”躺在地上。

    救还是不救?

    他手中虽有古镜护身,身子却负了重伤,若不是大敌当前只怕早已昏死过去。一番行动必定消耗所剩不多的生机……

    在李玄冲犹豫要不要过去救人的当口,那古棺凶邪略过了这些“肉食”,继续向前爬去。李玄冲暗自惊疑,放着到嘴的美味不享用,是什么意思?再往前并无什么活人了啊,除了……

    除了被道家符箓镇压于地上的女鬼林妙依!

    难道说……凶物的目标,竟然是女鬼林妙依?

    李玄冲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不顾越加疲乏的身体,高声叫骂,想唤起凶物的注意。

    未料到,那凶物头都不回,径直向着女鬼所在爬去。越往前爬,白雾越加淡薄,院子里头漫天飞舞的黑发逐渐归拢于身,凶物的形象也越加清晰。

    李玄冲看呆了眼,封印在古棺之中的凶物,不是什么大妖,而是一名身着道袍的道人。这道人面目蒙上一层黑灰,朦胧之间看不真切,身着一袭鱼尾烫金镶边道袍,发长及腰,行动之间暗气蕴生,乌云压顶,天地为之色变。

    这道人手脚趴伏于地,靠近了被镇压于地上的女鬼林妙依。“咳咳”异声响起,道人张开大嘴,腮帮撕裂扩大如血盘大口,垂涎欲滴,浮于女鬼头顶半空,作势欲扑。丝毫不能动弹的女鬼,像是遇见了生死大敌,发出阵阵恐惧的低鸣声响。

    “小书生快跑!”女鬼忽然大喊一声,心善的女鬼依旧不忘她新交的朋友,生死之间依旧替他考虑。她喊出之后,那位道人向她低吼一声,吓的林妙依肝胆俱裂,又见李玄冲呆在那里不肯走,脸上一变化作厉鬼怨愤状,壮起胆子冲道人怒吼,为李玄冲争取时间。

    而身后那位白衣少年,全然不领她一片好心。

    短短距离已来不及阻碍敌人行凶,少年书生浑身热血激荡,手臂一振,将手中古镜奋力丢出。古镜为镇邪宝物,随着少年奋力丢出,带着滚滚清光,砸在凶物身上。激起一片黑茫茫的乱舞黑发。

    那道人停滞下扑咬的动作,缓缓转过头来,血盘大口唾液横流,滴在地上滋滋作响,泛红双目死死的盯着远处的少年书生。

    李玄冲低下身去,捡起一块杂石,再次丢了出去,在半空中被黑发绞成粉末。少年书生一袭白袍染血,对着凶物勾勾手指状若不屑,挑衅意味十足,活生生的市井流氓做派。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古棺凶物被激起了杀性,大嘴一闭一合,倏忽一声暴吼,身形暴起,转瞬之间已至少年身前,张嘴猛咬。

    李玄冲低过身子想要借势脱离,没想到凶物反应极快,急速变招,一手成掌携风雷之势向着少年头颅拍下。带起的劲风呼啸,一掌若是拍在实处,必定是脑瓜崩裂的下场。

    场中劲风急扫,书生睁大双眼,却见预想之中头身两分的场面并没有发生。

    一道惊天剑虹冲天而下,入目之感,只觉得天地间只有这一道风流剑光,心气神俱为之所摄,一剑暗藏世间千万种红尘欲念,如人间熙攘纷争不休,又如明月照溪清风拂岗,两种动静相悖截然不同的剑意相互交织,冲着那古棺之中的道人一斩而下!

    李玄冲呆呆站在那里,心神沉浸在此剑无比繁杂的剑意之中,眼看就要心智沉沦不得超脱,却被一声轻喝惊过神来。

    眼前哪还有什么古棺凶物长发道人,只有一位腰间悬有白玉葫芦,背负剑匣的猥琐小眼老头,笑眯眯的站在他身前,这位在岐黄山神庙中偶遇的猥琐道人,收起手中那把青气欲滴的长剑,笑问道:“气血冲霄根骨如虎,性情亦有侠士之风。少年郎,你这条命不只值三两银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