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口含天宪令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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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浮山百峰之一,临天峰。

    此峰走势乃为拱卫主峰悬苍神位之一,比之主峰只低一等,更有灵机遍布灵兽走地,论天地钟意多寡,此峰当属罗浮第二。临天峰上有一处玉宇华楼,被山中清泉环绕,浮萍满地,碧绿而明净。

    此楼深处,有一位白袍少年正诵念经书,声如春风暖心,所诵念之经文意在静心,他手持古经,摇头晃脑间入了清明,便有一丝清玄之气钻入灵台,积蓄于眉心道纹之中。

    此道纹用墨精妙,三笔两画间勾勒出一个玄妙道符,旁人望去只会觉得此道符为宿主生来有之,而非后天刻意所画。

    白袍少年静心沉意间,外头传来洪钟之声,轻轻袅袅无有尘迹,知是师尊闭关完毕,便径自停下诵念之举,整理长袍,往外头走去。

    他行至华楼门口,便听见一声清唳,一只头上顶丹红的仙鹤从天而降,落于他身前。此物通了人言,顿首开口道:“请上尊落身。”

    那白袍少年一稽首,“有劳道友。”,便踏了上去,那仙鹤振翅之间,身形扶摇直上,落在主峰之上。

    少年非是第一次来这悬苍峰,只是这些时日以来此处变化较大,初来此地时只看见有琼楼玉宇错落分布,此时却改换了门面,变作一处辉煌宫殿。步入此间,入目之处锦绣繁华,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古琴涔涔、钟声叮咚。

    在这当中首座,一位玄袍道人正闭目养神,见少年来了,双眸微睁目有玄光道:“徒儿来了。”

    “见过师尊。不知恩师唤我来此,有何吩咐?”少年李玄冲行得一礼,缓声言道。

    那道人一观少年眉心道纹,见其有锦绣之韵,知是这少年按他所说,这几日尽在静心诵经,赞许道:“有了这道玄纹在身,那鼠辈暂时侵害不了你。不过,魔胎种玄之法为魔门高术,又由得那人使来,此枚道纹只能护住你一时。”

    李玄冲面色一凝,他入得钟神秀门下已有数日,从他人三言两语之中也是知晓,玄门之中冠有帝君之名的修士俱是得了高深道果的人物,以他师傅帝君之能,竟也不能完全除掉此祸?

    钟神秀一看便知徒儿心中如何作想,坦然言道:“非是师傅无能,而是此术以你身、魂二气统为命种,根植于你命魂窍穴两处,若以外力强行拔除,只怕你会随之覆灭。”

    “恩师,难道这命种之术真没有解决之法吗?”李玄冲惊疑道。

    “旁人做不得的事,我钟神秀自然能做的。想来你也是受天地所钟,运势鼎盛,正好我手中有一册玄经,能解你身上命种之危。”

    他顿了顿,向李玄冲眉心叩指虚点,李玄冲识感之中,忽然惊觉有一篇金灿灿的华文大经落于他心湖,他没有着急翻阅,而是看向钟神秀:“恩师前些日子才告诫我,不得妄开修行之路,只需每日静诵古经,沉心静气养育玄纹。怎的今日,将此等经文赐下?”

    钟神秀笑了笑,解释道:“命种之难,难在身魂二字。一般夺舍之术,无一不是以魂夺舍,元神强大者夺人肉身,此等小术不足为患,缺陷乃是夺来肉身与命魂并非天生契合,需缓做调养。

    而那魔胎种玄之术,则是将你当做第二尊肉身来养育,植入他一缕气机,待你等茁壮成长,在斩胎之前便会唤来此人,内应外和趁势一起夺你功果。成就金丹圆漏无缺,自是可以祛除命种,可要步入金丹一境,必先过得斩胎之关,是故一般修行之法没有绕过此处关节的法门,为师近日便是去往一地,为你取来此经。”

    他目视悬空,神采奕奕:“此经名为《九数定玄真经》,为师游览九州之时,在一处遗仙山府之中寻得。本来此经所载大道深奥难明,对修行之人悟性有极为苛刻的要求,倘若修习之人无有术算天赋,习此经事倍功半,更易神智受挫,适得其反。不过徒儿你却是此经所记大道不二传人。”

    李玄冲一楞,美滋滋道:“可是因为徒儿悟性绝顶?”

    钟神秀抬手轻磕他额,好气道:“你悟性算高,却不算绝顶之说。这其中原因,尽在你腰间古玉之上。”

    “哦?”李玄冲探手一拿腰间古玉,他好奇道:“恩师所言,似是知晓这古玉来历?可否请恩师明示,这枚玉佩为何会落于徒儿之手?”

    他满心期待的望着师尊,这玄袍道人不见回答,反而摇了摇头,“神物有灵,便是我也难以测算跟脚。此物来历,为师也是从他人耳中听来。你且听好,若此物与那人说法相合,却是不好露于人前,行走世间你要小心收好。此间秘闻,为师尚不得确定,等日后时机到了,自然会告诉于你。”

    他话头一转,言道:“此物有两大异能,一为生机勃发,自能治愈你斗战之伤;二为清心静神,照开虚妄,得此物护持,就算在术算之道上一无建树之人,亦能修持诸多秘典,那《九数定玄真经》也在此列。此经比之为师所学之道,亦不遑多让。待你在斩胎之前,便已将身魂二气相合,自然是无惧于内劫之祸,只需应对那人在你渡劫之时的攻杀即可。”

    他目光深深凝视李玄冲,言道:“些许外劫,徒儿你应该能摆平吧?”

    李玄冲目光一凝,正声道:“若是那人趁我渡劫夺我功果,定要将他消杀干净方才解恨。”

    “既如此最好。”钟神秀吩咐道:“我欲成宏愿,必先有所依凭,所以必先立下大教,扬我天地正统。如今山门未立,阵法未布,灵脉未开,大道正名未昭示天下,算不上真正立了大教。你既是我钟神秀开山首徒,当要担当起开山二字,宗门诸多事宜需多加费心。”

    “徒儿虽然本事低微,事关宗门大事自当竭力而为,还请恩师示下。”李玄冲起身做得一礼,请意道。

    钟神秀沉吟半会,言道:“开宗之事未到最佳时机,广昭天下之事当暂时延后。护山阵法一事自有为师来做,只是这灵脉……徒儿你入得玄门不久,还不得知其中玄妙。我得帝君道果,灵脉于我而言可有可无,但此物对一家宗门来说,堪比开宗大事,极为重要。此事为师心中有计较,你这几日先好生修炼真经,静等为师吩咐。”

    李玄冲点头,问清师傅左右无事后,便要行礼退去,忽然又感觉外头一阵聒噪,一声好比宏雷炸起声在耳边荡开:“神秀小儿可在此处?莫要当那缩头乌龟,快快将仙门之物交出来!”

    李玄冲侧目看去,钟神秀微微一笑:“你那卷《九数定玄真经》为我之物,放于一家山门之中,为师将它取来,早料到会有宵小上门。你且随为师出去,也要让我这开山弟子知道,你家师傅的胳膊有多粗!”

    说罢,他一震玄袍,李玄冲顿时感觉身前景色速变,转目再看,却是到了九天高处。在这等高处,有炽阳罡风终日吹拂,寻常道人未成金丹,被这罡风一吹,定会当场神消骨立,化作灰烟。

    他在钟神秀身侧,有一道清光护持,保护他左右不失,正好看看来者何人。只见极远处有一两个小点般的人物,转瞬之间便来到他身前,一人赤膊上身手拿大柄铜锤,一人身着九龙争星道袍,头戴众星拱月冠,手执一把仙剑,不住往外透出阵阵黄紫之气。

    那赤膊之人生的粗狂,言语之间也不客气,指着钟神秀的鼻子骂道:“小儿子总算肯出来见你爹了!有爹生没娘养的货,还不将本门宝经归还,还可绕你不死!”

    他身边的中年道人见他骂的狠,面色数变,抬手拦住他口,那赤膊之人犹自骂骂咧咧:“我太玄门为九州仙门扛鼎,怕一个叛门之徒做甚?请动镇教之宝镇压此人,还我太玄门脸面!”

    “住口!”他身边那道人叱骂道,转而神情一正,向钟神秀一礼道:“帝君安好。陈某来此处,为的是讨回那卷真经。”

    他又看向钟神秀身边的李玄冲,斟酌了一下,继续道:“帝君若是将此经转授他人,也无不可。只是那卷古经真意关系重大,我等必须压回宗门之中,可否请帝君行个方便,命这位小友将经书从心湖之中取出?”

    钟神秀未搭理那人得叫骂,目视那名身穿九龙争星袍的中年道人,语气平淡道:“灵虚道人,我数三息,你若不走,便同此人一同作伴吧。”

    那赤膊大汉更怒,怒骂道:“好个无耻之徒,别人都说你斗战无双,怕是那些没了卵蛋的怂包惧你!他们怕你,我可不怕!老沙前来领教!”

    李玄冲见他呀呀呀三声举起手中铜锤,迎风见涨,一瞬之间竟涨大百里大小,锤身上塑画力神压邪。李玄冲大惊,这一锤子下去,就算师尊能抵挡的住,身下这万里山河,怕是被一锤凿穿地肺,崩灭洲陆!

    “不可莽撞!”对面中年道人见势不对,出声劝阻。又察觉到钟神秀这边有所异动,一咬牙催动法力,如撞海大潮般向着敌人盖了过去。

    钟神秀立在原地,口中轻吟:“我为帝君时,天地未有大力灵神。”

    他一言递出,天地为之色变!

    古人有云,圣人有德,口含天宪敕令天地。

    今时今日,帝君开口,一方天地莫敢不从!

    那赤膊大汉听见此声,面色先是一白,身形再是一顿,吭哧吭哧嗓子喊不出声来。随后,他周边遍起裂痕,恍然间碎成万千粉末,那具迎风见涨百里之巨的铜锤,瞬时崩裂开来,与它主人一同化作虚无。

    而那中年道人所催动之法力大潮,未近钟神秀之身就被清光绞碎。

    钟神秀身子未动,便杀了一人,他又看向那中年道人,忽然嗤笑道:“你们太玄门让此人来此送死,不过是想让我遭受其人身后老祖报复。这等微末伎俩,也想诓骗于我?你可知……”

    他微张嘴巴,周边又是一变,全因此间有位帝君即将号令天地:“我钟神秀,术算之术亦天地无双?你等如此行事,可要小心天地人神唾弃。”

    那灵虚道人面色狂变,周身天地灵机一变,天怒人怨,无数怨毒咒骂绕他盘旋而走,众口烁金之说,在世俗之中当是夸言,然而被一位玄门帝君所说出来,便是再正不过的道理!

    他手指虚弱抬起,却被那道莫名伟力缠住身子,破开数重护身法宝,两眼一翻竟是亡了过去。只是这人肉身已亡,里面却冒出一道白烟似的人影,不管不顾逃生而去。

    钟神秀冷哼一声,便有莫名之力将那道人影围住,却在最后关头,被那道人先前所执仙剑剑光护住,跌跌撞撞飞向远空。李玄冲穷目远望,依稀只能看见那口仙剑剑光化为一团流烟,转眼之间消失不见。

    钟神秀拍拍手掌,好似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转过身来含笑面对李玄冲:“此间事了,为师还要去往别处讨要护山大阵,徒儿你在此地静修。若是遇上了东方有地龙翻身,时有三刻长,你便收拾行囊,向东而走,自有可能会遇见神物。得了那件神物后,你见机行事,自会有补益你自身之事发生!”

    说罢,他一转身消失不见,留有一道云虹,拖住茫然无言的少年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