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酉的速度实在太快，快到赵小杨根本连个影子都没看到，所以他此刻的行为，连“追”这个字都谈不上，充其量是向着夕酉逃离的方向毫无目的地御剑飞行而已。

    当然，明清真人的身法也很快，赵小杨刚跟了出来，就已见不到他了。

    冲在赵小杨前面的，还有庄无念、言君行和鲁遥，这三人的道行本就比他高深许多，真要拼尽全力跑起来，只怕两个赵小杨也不是其对手。

    只是没多久，三位师兄就同明清真人一起回来了，看师父的脸色赵小杨就知道，即便速度如他，也还是没能追上夕酉。

    再次回到小山丘时，赵小杨又开始犯起了恶心，倒不是他虚弱和矫情，而是，真的恶心，所有人都觉得恶心。

    那座本来山青树茂的小山丘，此刻已成了一个惨烈的战场，或者该说，坟场。

    身穿白衣的四华州众人，一片混乱的墨焰蛇群，还有先前没出现过的上百个修道之人，全都混战在了一起。

    三个群体，互为敌人。

    轩辕侯并未像夕酉一样及时逃离，不知是没有夕酉的道行，还是被公良虚盯得太紧没找到机会。但看眼下与他斗法的公良虚出手之狠，只怕原因是后者。

    而那上百个身份不明的，应该就是轩辕侯的人吧，先前没露面，大概是一直藏身于山中，想等夕酉和四华州众人两败俱伤之后，他们再出来收场。

    然而世事难料，轩辕侯什么都猜错了，他以为的夕酉的精锐，其实真的只是一群没什么道行的墨焰蛇而已，如今，它们已全都成为了被斩杀的对象。

    夕酉果真不愧为妖魔之王，居然舍得，让那么多的同族墨焰蛇死在这片山岭之中。

    赵小杨站在一旁默默地感叹着，也从心底里排斥着这里看到的一切，他甚至不想动手，无论人也好，蛇也好，他都不想去沾染那片难闻的血腥。

    修行四年，偶尔也除过妖，却从来没经历过这种血淋淋的场面，让他从身体到心里，都极度不适。

    “小杨！”

    听到柳七辰的喊声，赵小杨这才猛然回过神来，原来是有好几条墨焰蛇向他逼近了。

    就算这些墨焰蛇还未修炼成精，但他们巨大的体型以及原始的兽性，就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人心惊了，比如，当年连聚气都不会的赵小杨。

    保命是人的本能，所以赵小杨第一时间腾空而起，躲开了墨焰蛇的血盆大口，若不是它们不会飞，若不是他如今的道行已有足够的逃生速度，那么此刻，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不远处一边与墨焰蛇纠缠，一边关注着赵小杨动静的方夏意松了口气，大声骂道：“这种时候你还发呆，不想活了？”

    身体依旧停在半空的赵小杨回头看着方夏意，看着他因为与墨焰蛇战斗而染红了的衣衫，看着他有些疲惫却利落的身法，看着他依旧紧紧抱着那个婴儿的左手。

    这不才是我该做的么？和夏意一样，斩妖除魔！

    轻轻闭上眼，赵小杨努力想象着墨焰蛇生吞活人的场面，想象着被墨焰蛇害得家破人亡的那些人的惨状。

    终于，手上的断魂剑又被握紧了几分，看着底下伸长了脖子试图将他吞下的墨焰蛇，赵小杨断然挥剑，离他最近的那条墨焰蛇，硕大的脑袋直接被他剑上挥出的蓝光斩了下来。

    鲜血喷涌而出，即便赵小杨身子立在空中，还是被溅了不少血迹，衣服上，甚至脸上，那种粘粘的，味道很难闻，很恶心的感觉。

    可就在此时，胸口处突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就像是有一团烈焰，正在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与上次比试时丹田内那股暖流不一样，这一次，丹田无异，却是整个胸腔连同四肢，都有极强的痛感。

    赵小杨全身颤抖着，整张脸都变得扭曲。

    而同一时间，他也听到了耳边柳七辰的惊叫声，和上次一样痛苦的惊叫声。

    “啪！”手中的断魂剑无力地落到地上，下一刻，赵小杨整个人也都直直地跌落下来。

    “小杨！”一直离他最近的方夏意高声惊呼。

    我……这是要死了吗？

    躺在地上蜷缩着身子颤抖着的赵小杨，看着蔚蓝的天空，却是突然无力地扯着嘴角笑了起来。

    这么痛，还是死了算了，要是死了，是不是就能见到赵家村的人了？

    甚至是，他那从不曾谋面的爹娘也有可能就在下面。

    那么七辰呢？已经只剩魂魄的七辰，也会死吗？也会和自己，一同踏上黄泉路，一起去到阴曹地府吗？

    “呲溜！”那是剑刺入体内的声音。

    方夏意的美男剑，墨焰蛇的身体。

    “你是不是又犯病了？”方夏意扬着剑，吓退了包围赵小杨的墨焰蛇，一边大口喘息一边焦急地问道，“有没有事？”

    他的眼睛是红的，不是杀红了眼，而是，关心赵小杨。

    有这样的好兄弟，真好啊！

    赵小杨想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就连扯动着嘴角，都是那么费力。

    “小心后面！”一直在疼痛边缘挣扎着的柳七辰突然撕声吼出这一句，可这一句，其实不是对赵小杨说的。

    赵小杨整个瞳孔放大，眼里布满了血丝，还有惊恐，慌乱，以及无助。

    一个身着黑袍的人拿着剑从高空跃了下来，一点动静也没有，却又那么快地到了方夏意身后，而他却毫无察觉。

    挣扎着，拼命挣扎着，拼命……挣扎……

    “铛！”

    不是剑刺入血肉的声音。

    被赵小杨死命拽过来的方夏意呆住了，满头大汗依旧动弹不得的赵小杨也呆住了。

    他只是拼命挣扎着拉开方夏意而已，可是力气太小，方夏意依旧处在那人剑尖可触的范围之内。

    可是，他二人身上却突然多了一道犹如铜墙铁壁的光晕，那人的剑非但没刺入分毫，反而整个人都被弹出了好远。

    那一下“铛”的声音，就如敲响了一口大钟，在如此混乱的场景下依旧清晰可听。

    周围像是突然静止了一般，但也仅是很短很短的一段时间，随后又是先前的混战。

    没退出多远的墨焰蛇们又围了上来，血盆大口直直地朝向赵小杨，但方夏意已然握剑起身，一剑一蛇，很快就将这些残暴的畜生全都清除，也让其余的墨焰蛇不敢再靠近。

    体内的疼痛渐渐地减轻了，赵小杨甚至感觉有一股清凉的气息正在缓缓升起。

    抓住断魂剑撑着身子站着，赵小杨脚步有些踉跄，感觉全身无力，只能待在原地不动，因为这里，是方夏意的保护圈。

    渐渐地，各种飞来飞去的斗法愈发地少了，而地上，受伤的人和死了的蛇，也越来越多，刺鼻的血腥味更是浓烈到让人窒息。

    一片……血海！

    血海之上，天空依旧是蔚蓝的，几道黑影飞过，那应该是溃败的轩辕侯带着部下逃了。

    但四华州没人去追，不仅没去追，反而全都向赵小杨这边靠拢。

    公良虚一如既往，横眉怒目；明清真人神色凛然，眼中也有怒意；陆玄心脸上是震惊与疑惑，还有很多人眼中都有茫然。

    死死盯着赵小杨，明清真人一字一句地道：“你的御水诀，哪里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