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郑府里，除了前厅大堂亮着灯，其它地方全是漆黑一片。

    再结合连日来郑府发生的各种怪事，以及外间一个比一个邪门的传言，此刻的郑府，看上去倒真是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然而大堂里，一切都很正常。

    就连“中邪”多日的郑嫣，也都安安静静地坐在玉虚道人身边，时而低头咬唇，时而眉头紧锁，再也没有了先前的怪异之举。

    大堂里，除了他们父女二人，还有赵小杨，周玉锦，以及，沈剑星。

    玉虚道人没有女儿被救回的惊喜与激动，他的脸上，更多的是茫然和疑惑。

    就在方才，赵小杨如实告诉了他这些天来发生的事，包括郑家与李家恩怨的传言，而他的仇人，如今是南疆鼎鼎有名的阿鼻宫的主人。

    听了这些后他一直就没缓过劲来。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修道之人，一个早已被灾难和痛苦折磨得遍体鳞伤，如今再不敢对人生有太多奢望的人，他这些年唯一的愿望，仅仅是女儿能平平安安。

    可如今，突然有个人告诉他，他莫名其妙地就多了一个很强大很可怕的敌人，但却又没人知道，那个敌人会用何种方式对付他和女儿。

    这种感觉，不单单是恐惧，更多的是，那种想要挣扎想要反抗，都不知从何开始的无力感。

    “我真的，不知道祖先们与李家有何恩怨。”

    他的脸上，写满了无奈，“就连城西那座宅子，里面有什么，怎么来的，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谨遵祖先们传下来的遗训，不让府中任何人踏进去半步，以后我死了，这遗训还得继续往下传。”

    “我知道是怎么来的。”此刻的周玉锦，已然恢复了正常的神色。

    几个时辰前，他差点被阿鼻三守直接掐死，当时那个人的动作和表情，确实像是愤怒得失了智，惊得赵小杨也不得不出手。

    不过就在赵小杨身形刚动时，阿鼻三守又松了手，他甚至一句话也没说，就那样莫名其妙地，消失在周府。

    可是所有人也都知道，他的暂时离开，不代表周家和郑家就能安全。

    周玉锦似是下了很大决心，闭着眼深深地呼吸了几次才继续道：“这件事，关系到周府几百年来一直不敢外传的秘密。”

    “秘密？”沈剑星微微蹙起了眉。

    周玉锦苦笑一声：“别说你不知道，就连我从前也一直不知道，若不是大哥失踪，我想这个秘密，父亲应该不会告诉我。”

    沈剑星已经按捺不住了，急急地问道：“那究竟是何秘密？”

    周玉锦叹息一声：“还是从两百年前李家和郑家的恩怨说起吧，其实此事，外间的传言并非有人捏造，至少我父亲告诉我的，周家祖上一直传下来的旧事，都与外间传言无异。

    郑家的祖先，确实做过很多对不起李家的事，因为他们的出卖与算计，害得李三郎家破人亡。”

    赵小杨道：“李三郎……就是阿鼻三守？”

    周玉锦点点头：“当年的李家，与周家颇有交情，突遭变故以后，李三郎便求周家的一位先祖助他复仇，那时候的周家，还不是生意人，而是一方术士，靠着些名不见经传的仙术谋生。”

    说到这，周玉锦又自嘲地笑笑：“其实说到底，周家那位先祖与李家论交情，也不过是图财罢了。

    李家出事前，他想靠着李家的庇佑在玉琼州立足，李家出事后，他也是为了李三郎承诺的报酬，才答应替李三郎复仇。

    可其实凭那位先祖替人算卦驱邪的小伎俩，他根本什么也做不了，既杀不了人，也不敢杀人。

    但他身上，有一本祖先传下的，被禁止使用的道法秘诀，也不知周家的祖先怎么想的，既然不许使用，那么毁了便是，偏偏，又要传给后人。

    利益熏心之下，那位先祖违背遗训，偷偷修炼了秘诀，可他对修行毫无天赋，一直苦练而无果，最终，他以高价把那秘诀的下册手抄本，卖给了李三郎。

    我也是几年前才从父亲口中得知，那秘诀，是来自南方的巫蛊秘术，名为《诡道》。

    此书记载的奇术神秘莫测，异常难懂，普通人修炼，稍有不慎，便会酿成大祸，这也是祖先们不许后人修炼的原因之一。

    李三郎练了，他比周家那位先祖悟性高得多，但不知是因为他只有下册，还是因为此书本就诡谲，他不仅没成功，反而失了心智，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儿子。

    后来，李三郎便带着儿子的尸体失踪了，郑家继续风生水起，周家那位先祖，也靠着李三郎给的一大笔财富起家，但他终其一生，再没有翻过《诡道》，对李三郎的亏欠，对那本书的恐惧，都经由后人一代代地传了下来。”

    所有人都在安静地听着，不发一语。赵小杨却是不自觉地想起了那个一头白发满脸苍凉的男人。

    他这两百年的坚持，不光是因为失去儿子的痛苦，更多的，应该是愧疚吧。

    一起沉默了许久，沈剑星才道：“那这和你，和你大哥，又有何关系？为何你会跟阿鼻三守说，只有你能救他的儿子？”

    “因为，我和大哥，都不顾祖先遗训，偷偷练了《诡道》。”

    周玉锦低低地笑了笑，有些无奈，“这些日子我总在想，周家、李家、郑家，这些互相之间的恩怨，是不是早就注定了的，无论过了多久，终还是会有纠葛。”

    看了震惊中的沈剑星一眼，他缓缓道：“其实，一切要从你们四个结拜兄弟开始说起，那时候，你的道行是四人之中最高的，纵然与你亲如兄弟，可我大哥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羡慕和失落。

    他是长子，《诡道》的秘密，父亲早已告诉过他，为了能在道行上胜你，他终于没忍住，偷偷开始修炼巫蛊之术，只是他连父母都不敢告知，更不可能将此事告诉你们了。

    后来，你们四人相约前往南疆寻找癸亥以及不死秘法，表面上是你主导的，其实，大哥也非常想去，他甚至很有信心，因为《诡道》上册有一卷，是专门讲魔与内丹的，他知道如何夺得癸亥的内丹，如何长生。”

    赵小杨不禁为之一愣，瞬间想起了当初老族长提过的古籍。

    莫非真如老族长所说，除了他毁掉的那本，世间还有另一本一模一样的？甚至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