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上元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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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榴香瞧见她那副晕红流霞丽色生春的神情,心中叹息,她们这帮姐妹中,总还是有个过得好的,但是想到坊间的传闻,又有些许的忧心,不过转脸看到那怀着身子反比从前更加明光绝艳的四妹妹,还是觉得二婶婶可能是多虑了,真不是她高估,天底下又有几个女子能胜得过四妹妹呢,何况四妹妹又是那么温厚宽容的性子。

    任桃华不知道任榴香的想法,却见她眉间悒郁强颜寡欢,便提议明日上元节花灯会两人把臂同游,任榴香欣然应允。

    两人回去又陪着任榴香说了一会儿话,才和卢氏申氏一起回转,临分别时,卢氏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搞得她莫名其妙。

    第二天,她禀过白氏,白氏应允却叮嘱她小心些,多带些护卫,徐宛雁在一旁也要跟去,却被白氏所阻,说她已是嫁期渐近,不好再抛头露面,任桃华想着她还是有些私房话要询问交待任榴香,便也没理会一直跟她使眼色的徐宛雁,徐宛雁出去后气得理也没理她,掉头就走了。

    夜色袭来,她临走时又加了件连帽樱桃红披风,驱车赶到约好的地点时,发现任榴香已经到了。

    任榴香瞧着她前呼后拥的带了二十余位带刀的护卫,笑话她的同时也隐隐羡慕,看来她那位显赫一时的夫婿对她果然是极重视的。

    “走吧。”

    每年的花灯会都在十字街举行,她们现在离那儿只有一个路口远,便步行着走过去,一路上只见家家户户都是张灯结彩,香车宝马不绝。

    走到了十字街,更是热闹非凡,半空中满眼缤纷的华灯,月色婵娟映灯火辉煌,犹如白昼。

    两旁的阁楼驿馆翘角如画,宽阔的官道上人潮汹涌,不同于平常,这时节只见满街珠翠,大概江都仕女也都倾巢而出了,她俩挤在人群中也不大显眼,猜一会儿灯谜,又看一会儿舞龙舞狮,走累了就在路边小摊吃上小碗汤元,虽说天气不暖和,可是这热气腾腾香软酥甜让人从心里温暖起来。

    走了一会儿,见前面的一家铺子前围了好几层的人,击鼓吹箫的动静隐隐传出来,她们也过去踮脚瞧了瞧。

    观望了好半天,才弄明白这家虽有许多的样式别致的花灯,可却不是猜灯谜的,而是对灯联的,对出来就有彩头,彩头大多是花灯,不过对仗新颖工整的还有别的奖励,难怪围了这么多的人。

    她们看着热闹,左边的阁楼上,却有人挑帘钩向下看着她们。

    “看什么呢。”一个在后面桌子上饮酒的人唤了他好几次,见他不动窝,便也走过去,好奇的向下望去,看了一会儿,脸色就变了,“你惦记谁都行,但是她是徐知诰的媳妇。”

    这两个人正是胡夷和沙山那与他交好的偏将齐融。

    胡夷淡淡道,“瞎说什么。“

    齐融哼了一声,”你别装了,在那去常州路上,那徐夫人在溪边坐了半宿,你就在林子里看了她半宿,我和你自小相交,竟没看出你是个痴情种子。“

    胡夷默了一刻,才道,“我也没想到。”

    这话无异就是承认了,齐融叹了口气,你觊觎人家媳妇,也得看看对象是谁,杨氏政权已形同虚设,徐氏现在如日中天,入主吴政是迟早的事,徐知诰那是什么人,能容得下你这么惦记他媳妇吗,知道自个会落个什么下场吗?除非……

    齐融看向胡夷,“你会投靠徐知询?”

    胡夷闻言冷嗤一声,“就算徐知询是亲爹,他也不是徐知诰的对手,吴政迟早落入徐知诰之手,也许都不用等到徐温死。”

    齐融瞪着他,那意思很清楚,就差没直说了,那你还不早点死了这条心?

    胡夷目不转睛的看着下方任桃华俏生生的身影,死心?他做不到,也不想,他既无法自拨就势在必得,他从来都不是不战而退的人,就算他不满十岁就父母双亡,偌大胡府只剩一群心怀鬼胎图谋不诡的人,庶叔、继母、奴大欺主的下人,他孤立无援,那么艰难的处境,他不是也凭自个拿回了属于他的一切吗?

    徐知诰差人给他送了几幅字画,都是真迹,价值和他送给任桃华那几本珍藏大概可抵,他明白徐知诰的意思,一方面不让任桃华欠他的意思,另一方却是警告,是在敲山震虎。别人或许会打退鼓,可是他不会,徐知诰再厉害,也总是个血肉之躯,七情六欲都不会少,是人就会有缺口,而他孤身一人,无牵无挂,也不是全无胜算。

    任桃华往出挤的时侯差点没撞上了人,那人扶住她,她抬头正要道谢,却见那人低头垂目看着她的凤珠绣鞋,她认出来这是那曾护送她一路往常州的将领胡夷,愣了愣,这真是巧啊,没等她招呼,那胡夷抬眼冲她点点头,就绕过她走了。

    齐融在后身跟上去,摇摇头,巴巴跑下来就只是为了不动声色的照一面,也不知这是个什么心思。

    “三姐姐,四姐姐。”

    听到蕊怀喳喳呼呼的,任桃华暗叹了口气,和任榴香一起与那几个丫头会合,除了紫真和杏芳之外,还有任子禹也跟在后面。

    任榴香看到任子禹笑道,”你怎么也跟来了?“

    任子禹懒懒道,“还不是临危受命,早知道四姐姐会带着卫队,何用我?”

    这一大群人行动起来就没那么自由了,走走停停的,半天走不了多远,那几个未出阁的精力充沛,一路猜着灯谜看着热闹,后来又在她们先前看的对灯联的地方对了对子,虽然功底尚浅,可是倒底是书香人家的,做的对子不出彩也是对仗工整,毫无悬念的得了三个彩灯,她们青春娇丽,也赢得了围观者一片喝采声。

    她和任榴香相对苦笑,嫁了人操心多这精神头就大不如从前了,只好在一旁静静等着。

    任子禹挤过来,递给了她们两根糖葫芦,瞧了一眼任桃华,却没说什么。

    他应该不会看差的,虽然只是一晃眼,但那应该就是四姐姐的夫婿徐知诰,他身边伴着个白衣胜雪的女子,那女子裹着白狐氅衣,只露出一张千娇百媚的脸来,那模样真不比任桃华差许多,尤其是那气质仪态眉眼风情,那却不知要强上多少,他盯得时间过久,被那女子察觉,那女子跟徐知诰说了些什么,徐知诰一眼瞥过来,他就赶紧走了。

    他不知该不该和任桃华说,其实男人外面有个女人真的没什么,可是这女子太过出色,他就想是不是先跟任桃华提个醒,可是任桃华不比任莲洁,他又怕说了反而弄巧成拙,这一路上就心不在焉的。

    一行人走到了石拱桥边,任子禹想好了便提议在此歇上一歇,任榴香俩人当然是求之不得,那紫真几人走虽不太乐意,但见任子禹难得的板着张脸,便也便从善如流,跑到石拱桥上张望去了。

    他们在桥畔的石桌边坐下来,任子禹也没避着任榴香,打了一下腹稿,张口道,“四姐姐,你猜我看到谁了?”

    任桃华笑道,“看到谁了?”

    任子禹刚要说话,却听得一个清冷悦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四姐儿。”

    任桃华循声望去,只见几丈开外的人群里,她一眼就望见了徐知诰,徐知诰穿着一身黑色银绣氅衣,眉目深沉隽秀,神色淡然,步履虽不如何急,但很快就到了跟前。

    她站起身来,徐知诰瞥了任子禹一眼,才抬手替她拢了拢垂到了腮边的秀发,把帽子拾起给她笼上,牵了她的手坐下来。

    任榴香瞅着这一幕,心中感慨万端,这位年纪轻轻就高居庙堂之首的徐大人和任桃华相处时竟是这样的,光看他瞧着任桃华的眼神,就让人心头惘然,说不上来是什么,柔情混合着心疼紧张,让人一看就心里面酸酸的。

    任子禹却是心有余悸的,徐知诰瞅他那一眼,淡淡的,也没什么,可他就是觉得心惊肉跳,分明有一种要被毁尸灭迹了的感觉,真不敢再多嘴了,但是同时也感安心,虽然他还未成亲,可男人的心思他也懂,这要是处心积虑瞒着的,那就是还重视着的,否则以徐知诰的身份地位,娶多少个就是他二伯也是不敢置喙的。

    任紫真几个跑了过来,见到徐知诰,却比看到任明堂还要拘谨,任桃华不忍心,便拉了徐知诰去了桥那头的梅林。

    这片梅林的花开得正好,枝头粉艳冷香缭绕,天上的明月已被阴云遮了,清辉逝去,这时起了些风雪,落梅混着雪粒,在空中旋转着。

    徐知诰握着她的手,只觉得她手凉冰冰的,见了她只着了件薄棉的蜀锦披风,便有几分责备的问她怎么不穿他送她的那件紫貂氅,她只笑笑说是忘了,其实那从活生生动物身上整张扒下来的毛皮她穿着总有些犯隔应,但又不好拂了徐知诰的好意,只是很少穿着。

    “回去吧。”

    任桃华说道也不是很冷,这样的上元夜,落梅轻雪暗香浮动,两人静夜独处,多么难得啊,她怎么也舍不得说出要回去的话。

    两人在梅林里走了一会儿,她相中了一枝梅花,踮脚去摘,却差了一点,徐知诰给她摘下来,见她挑了一朵戴上发鬓上,连连追问他好不好看,不由得轻笑了起来。

    任桃华也反省过来,花应是徐知诰给她簪着才对的,事关情趣,又不能重来,她也后悔莫及。

    见她一脸后悔,徐知诰憋住笑瞅着她,说了句好看,看她一会儿,低下头,薄唇准确的覆住了她的唇,在她的唇瓣上摩娑着,然后撬开她的贝齿,灵蛇探津,卷住她的莲舌,缠绵不休。

    直到任桃华喘不上气来,他才撤开唇,也有点气息不匀的把她按入怀里,仿佛要把她溶入骨髓一般的紧紧压着,良久也没有放开。

    他们从梅林出来后,任榴香见任桃华娇慵不胜的样子,心知肚明的冲着她笑,搞得她十分脸热,还好任蕊怀那几个碍于徐知诰不敢造次,她才好过一些。

    夜深市散,任桃华跟徐知诰说让她拨些人手送送任榴香她们,徐知诰分出了一半的护卫给她们,便各自分道扬镳。

    回到屋里,她看了看铜漏,才晓得已是三更天了,看着脱下外氅的徐知诰原来又是一身金绣游鳞的白衣,虽然格外的清俊,可是她却想这段日子他这么喜欢着白,倒象是服丧一般。

    这么晚了,两人自是早早的上了榻,徐知诰揽着她欲吻她,却让她惊了,这么晚了还让不让人睡了。

    “你不许亲我。”

    徐知诰神色凉凉的看她。“什么?”

    “你只亲我,又不真碰我,我得很久才睡得着。”

    她话一出口,就知失言,赶紧掩住了口,却已是来不及,徐知诰难得的愣了一下,继而就毫不掩饰的笑出声来,震得胸膛都嗡嗡作响,她恼羞成怒,却听徐知诰用温柔哄诱的口气说道,“四姐儿,我发誓,这次一定真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