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复东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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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听着,任桃华的泪落了下来,她得有多傻啊,一直在钻牛角尖,一直在逃避,到头来,却是一场笑话.

    当年,她推了崔夜蓉一把,崔夜蓉当时其实并没有死,只是后脑勺撞了一下昏了过去,萝夫人赶到时,她正好转醒,萝夫人抱住她的头,狠命的又撞了一下,她才真正殒命了。

    萝夫人当时也是一时起意,想嫁祸于她,慌张的逃离后,事后才觉得自已莽撞,也是惶惶不安不可终日,生怕最后追究到她的身上。

    一段时日后,事情定了案,无声无息了,她又记起这件事的初衷,才去威胁任桃华。

    那任家谋害崔母之事,其实也是崔夜蓉编造出来的,她听在耳里,也记在心中,见任桃华犹豫,说她愿意偿命,她就又添加了任家人的筹码。

    然后如她所愿,任桃华离开了江都府。

    当年唯一深知内情的她的贴身丫头翠儿已被她下药毒死,几年过去,她以为这事是神不知鬼不觉,可是世上大概真有天网恢恢这回事。

    那翠儿有个相好的,是府里的小厮叫李全的,赌博输了个精光,被追债得追得走投无路,就来寻她,说起翠儿之死,指出定与她有关,因为有次翠儿吃酒醉了,是曾经断断续续的透露过她的恶行,说她那个美丽温柔的主子,原是个心肠狠的,只言片语,足以让李全推断出许多事。

    那李全比翠儿狡诈多了,她下不得手,只好给了他银钱,后来那李全胃口却越来越大,一次次的要胁她,她后来一不做二不休,索性雇人去杀他。

    没想那李全却侥幸的逃掉,直接跑到徐知诰那儿告了状。

    一切就此水落石出。

    任桃华恶狠狠的看着她,恨不得杀了她,这个害得她母子分散夫妇不全的女人,竟还能笑得出来。

    萝夫人凄笑道,“我们本该相安无事的,你做你的夫人,我做我的外室宠妾,可你偏偏是个贪心的,要独自霸占男人,我只好出此下策,我们俩个,也说不好是谁害了谁,谁的下场更坏。”

    徐知诰没让她偿命,可是那做法,还不如杀了她。

    他给了她两个选择,一个是给农户家做媳妇,另一个去年老痴肥商人家做妾,那农户家的长子倒是年轻力壮,可是家徒四壁,父母老迈无用,还有一群没成年的弟妹,她去了,迟早会操劳成个皮糙肉厚蓬头垢面的农妇。

    选商人?可那老商人丑得恶心外,还有个凶悍泼辣的老妻,常常会虐待殴打侍妾。

    哪一个选择,于她来说,都是前途惨淡的地狱.

    可是她也不能不选,徐知诰笑吟吟的却流露了几分不耐烦,她觉得,如果她不老老实实的听从安排,那他真会把她卖到窑子里去。

    徐知诰听了她的选择,眼色嘲讽,临走时却又丢下了句既做了决定就好好的遵从妇德,方不负他的一番心意。

    她当时如堕冰窖,这是要她一辈子安份的做那商人妇,甚至死了守节的意思?

    萝夫人脸上维持着笑,心里面却是欲哭无泪的,她看着那任桃华后悔莫及的神情,忽然就平衡了许多,不光是她一个人难受。

    徐知诰给她的感觉很诡异,人还是那个人,可是心肠却不一样了,让她来跟任桃华陈明前情的口吻,太无关痛痒。

    她有种感觉,即便一切水落石出,这对夫妇,也无法破镜重圆了。

    她的一生,就算是毁了,可面前这个女人,也要永远痛失所爱。

    等任桃华从翻滚汹涌的情绪中醒来,追出门外,穆宜和那辆马车早已消失,放眼天地,只有白云悠悠山花摇曳。

    她才清醒了,这是什么意思,原来徐知诰真没有接她回去的意思,只是让萝夫人来道明真相?

    她失落了一会儿,春风吹呀吹的,温暖拂着她,很快又打起了精神,不要紧,他不接她,难道她不能去找他?

    她回去收拾了包袱,去寻胡夷,跟他说,她要走了,回江都,去找徐知诰父子,跟他道个别,不会再回无名山了,以后他多保重,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会永远记着他这个师傅,安顿下来,就日日焚香给他祷告.

    胡夷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送你去。

    她摇摇头,那怎么行,她千里寻郎,还带个疑似奸夫,那还能挽回吗?

    她坚决没让胡夷送,一个人孤身下了山。

    这山处于楚吴交界处,下了山就入了吴境,她心急如焚,加紧赶路,大约七八天就到了江宁边境,再一天就能进入江都府了。

    直到这时,她才有些近乡情怯了,她现在这副样子,能见人吗?

    手上因为练武,生了薄薄的茧子,虽然看起来还是白嫩的,可是摸起来就不一样了。

    侥幸的是,虽然这段时日吃糠咽菜,但她底子好,一身肌肤依旧脂凝暗香。

    还有一样,她的身段却曲线起伏波澜有致了,重点是胸突然丰盈了许多,原来似蜜桃般的徐徐笼起,此时却变得巫峰挺秀,罗衣微耸,她百思不得其解,没听说过练武能丰胸啊?这真是意外之喜。

    两相抵消,她觉得她的美色,跟从前大体也算持平.

    终于在一个艳阳高照的午后,她到了江都府,从西华门入了都城。

    轻而易举的打听到了徐知诰的新府邸,在十字大街东侧的一座大宅。

    她上前去扣了门,一个陌生年轻的门房出来开了门,她问道,“你们徐大人在吗?”

    那门房打量,不带名贴就冒然前来,还是个妇人,虽是粗布衣着满面风尘,也好看得匪夷所思,所以即便觉得冒昧,做为左仆射大人的门房,他也没有颐指气使。

    “徐大人不在。”

    “那他什么时侯回来?”

    那门房摇首,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那门房总是一问三不知,虽然看神情很坦然,可是她还是怀疑他是受了指使,她心里就有准备,徐知诰也许暂时还没消气。

    “那你们小公子景迁呢?”

    这东打听西打听的,那门房也生了几分疑虑,便不作答了,只是看着她。

    任桃华无奈,只好步下台阶离去,她在那条街正对着府门的胡同里,寻了个露天的摊子,要了碗面条,一边吃一边等着。

    她慢吞吞吃了两碗面条,再也咽不下,也不好意思老是占着位置,就往街上走去,隔着马路,站到了柳树下方,一直站到膝盖酸软,双脚发麻.

    她望眼欲穿,直到黄昏,在余晖中,街尽头,一辆很眼熟的马车驶过来,那两旁骑卫中有不少并不陌生的面孔。

    她欢喜的往府门前赶,她赶到地儿的时候,那马车也正好停在了府门口。

    马车先踏出平底皂靴,一身艾青直裰相继露出,那出来的男人身姿修长,举止儒雅风华蕴藉,那一张脸清俊凝肃,墨眉挺秀入鬓,凤眼如秋水湖波,冷冽流光,一下子她热泪盈眶,这不是徐知诰又是谁?

    她似阵风的扑了过去,徐知诰低头看着圈住自已腰身的妇人,诧异怎么没人拦着她?

    任桃华正把脸埋在他的胸口轻嗅着他的独特好闻的气息,就觉得她的脸被人抬起来,徐知诰挑眉瞅了她一会儿,咦了一声道“好稀罕的颜色,可惜我不沾良家妇女,也不爱轻狂放荡。”

    她讶然的看他,这是何意?这时才看到徐知诰的眸光,吃了一惊。

    那双她熟悉无比的细挑的丹凤眼尾,看似弯出了浅淡笑意,眼底却分明是全然的疏然和陌生,深沉冷淡到了骨子里,仿佛她只是个萍水相逢的路人,浮光掠影,飞鸿雪泥,半点不会停驻。

    她太过震惊,以至于徐知诰掰开她的双臂推开她,她也不由自主的松了手。

    “哪里跑来的野妪,把她撵走。”

    什么状况啊她傻傻的听着徐知诰干脆的扔下这么一句,转身上了台阶,进了府门.

    有两个护卫过来拦住她,客气的请她离去。

    她直勾勾的看关紧闭的府门,并不知道,徐和诰迈过门槛,便轻叱了穆宜一句,怎么不拦着她?

    “您没下过要拦截夫人的命令。“

    徐知诰听罢,淡淡道,“原来,她就是那个被人骗得抛弃了我的蠢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