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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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迪斯科舞厅出来,已经是夜里11点多了,绿子也许是喝多了酒,走路有点东倒西歪,我扶着她在路边台阶坐下休息。坐看东京的夜景,车灯如织,来回穿梭,街上行人已经很少了。远处一辆巴士缓缓停靠车站,乘务员懒散地报了站名,巴士慢慢移动开走了。

    “父母都死了。”绿子有些伤感地说。

    “人总有一死,我们都一样,不过早晚而已。”我安慰她,“不必伤心。”

    “我伤心的不是这个。”绿子出乎意料地说。

    “那……”我真有些不明白了。

    “我伤心的是,”绿子将头无力地歪在一边,“我伤心的是,他们都死了,我却哭不出来。”

    “……”

    “爸爸死在医院,我只觉得头‘嗡’地一下;就连在葬礼上,无论如何,我也挤不出一点眼泪。”

    “挤不出来,半点也挤不出来。”绿子摇摇头说,“那时的感觉真是难过极了,可我并不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不孝女啊,住院期间,大小便、换衣服全是我一个人干,任劳任怨。可为什么就没有眼泪呢,上天就是不成全我。看着那些亲人死后哭得死去活来的人,我羡慕得要了命。”

    “也许没到时机,”我说,“说不定到某个时候,江河泛滥,泪如滂沱大雨,谁也不比你哭的厉害。”

    “如果真是这样,”绿子托着下巴说,“我倒是希望这一天快来,为他们好好哭一场。毕竟,为这件事,我很内疚呢。”

    “我也祝你这一天早早到来,”我说,“一定会来的。”

    “谢谢。”绿子展颜一笑,望着对面的巴士,“渡边君,这么晚,为什么有人还要坐车去郊区?”

    “急事,或者家就在郊区,来城里拜访完朋友急着赶回去吧。”

    “早知这么晚,为什么不早动身回去呢?”

    “这个,说不大明白。也许是由于各种机缘促成的,你见过送行的人吗?好多事情明明早就在家说妥,可在车站时,其中一个提起,他们往往又会讲一大堆。既然有话,为什么不在家说完,偏在吵闹的车站解决?我想这是由于各种不可控制的偶然造成的。也许深夜坐车就是这个原因。”

    “嗯。”绿子对我的回答比较满意,“可我对他们还是感到好奇,难道都是回家的?”

    “也不尽然,也许别的原因更多,回家只是其中一个例子。”

    “渡边君,不如我们今晚体会一下深夜坐郊区车的滋味?”

    绿子说罢,站起身向车站走去,我慌忙拦住。

    “这么晚,到哪里去住?”

    “找家旅馆就是了,反正无所谓。”

    我想拉住绿子的胳膊,被她挣脱了,摇摇晃晃要过马路。一阵风吹来,绿子打了个寒噤,俯下身子,“哗”地一声呕吐起来。我帮她捶背,等她吐完,从商店买了瓶水,让她漱口。

    “吐出来舒服多了,渡边君,谢谢。”待我转身,绿子已经恢复,脸色也比刚才好了很多。刚才要深夜坐郊区车的念头早忘了。“猜我现在想什么?”绿子说。

    “猜不出来,你想的什么。”

    “一个下雪的夜里,屋外堆了老高的积雪。”

    “唔。”

    “在一间玻璃墙壁的透明屋子里,中央的炉火烧得正烈,你和我一丝不挂地面对面吃饭。”

    “吃饭我都穿衣服的呀!”

    “听我继续说,吃完饭,我们也不收拾桌子,就地疯狂做爱。做累了,就回到餐桌上继续吃。”

    “令人神往。”

    “哎,渡边君,”绿子神秘地凑近我,“知道为了避孕,我让你泄在哪里吗?”

    “唔。”

    “我让你朝着炉火,这样干净,可以不用收拾那脏乎乎的东西。”

    “残酷。可苦了那亿万条生命,太不人道了吧?”

    “那有什么?”绿子说,“在人类的活动中,它们有几次是善终的?不都先进保险套再进垃圾箱吗?火葬还是仁慈的呢。” 经她这么一说,我觉得也的确是。

    “啊,我立刻闻到了头发烧着的味道。”绿子自顾自地往下幻想,还抽了抽鼻子,好像确有其事。

    “我们就这样夜以继日地做了一天一夜,直到你筋疲力尽,求我说:‘好绿子,放了我吧。’”

    “谁求谁还不一定呢。”

    “可在我的想象里就是你求的我,”绿子说,“我答应了你,不过提出了一个条件:以后要何时做,全由我说了算。”

    “你慌不迭地答应了。”绿子说罢,从幻想中走出来,一脸满意地看着我。

    “得,得。我可没有答应。”

    1970年10月8日夜晚12点左右,在绿子家里,我们接吻了。我们的胳膊、身体、舌头与对方交互缠绕,绿子的唇柔软湿润,舌缠绵多情,充满弹性的胸脯让我不能自已。我的手刚伸到她的背后,却被她拦住了。

    “答应我一个条件?”

    “只管说。”

    “先同自己来一次可好?”

    “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表演表演,我想看你手淫的样子。”

    “这个不行。”我断然拒绝,心中颇为不快。

    “答应我这件事,渡边君,你有十个条件我都会点头,好不好?”绿子的眼神有点可怜,这是我从未见到的,“我打小就读女校,所以对男人这种事特别好奇,想知道当时是什么表情。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