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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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鼠,对客人要礼貌些。”纪香用手胡噜一下黑狗的后脑勺,那条狗安静下来。纪香把我向对方作介绍。

    “渡边君,我新认识的朋友。”

    “嗯,你好!”对方彬彬有礼地弯弯腰,表情有些拘谨,好像他是客人而我是主人一样。

    纪香向我介绍说这就是大岛青依,大岛引着我们走入正室,黑狗低着头跟在后面。

    大岛招呼我和纪香坐下,我环顾四周,原来屋的另一面,是一个临街的小铺面,屋内一角摆着一把吉他,一把贝斯和一组架子鼓。其余地方摆放着几个排满唱片的木架,向街面望去,可以看见熙来攘往的行人。大岛在抽屉里取出几张新唱片递给纪香。

    “这都是最新的唱片。”他说。

    “哪首最好听?”纪香欣喜地接在手里,翻看着唱片歌曲的目录。

    “有好几首都相当不错,难分出最好来。”

    “那好,我看看。”纪香根据大岛提供的歌名,在其中选了一首,“我喜欢这首歌的名字,就是它了。开始吧?”

    我在一旁看得莫名奇妙,不知道两个人要开始什么,大岛拿出一张乐谱,对纪香讲了几句,然后纪香从架子上取下鼓槌,坐上架子鼓前面的座位。

    “渡边君,听我俩为你演奏这首歌。”纪香活动活动双臂,“我还没听过,大岛君把它的曲子记下了,每次来他这里,我们都要合奏一首歌。”

    说话间,大岛已将店门关上,墙壁隔音效果很好,屋内一下子安静了许多。大岛转身背上那把吉他。纪香连击三下鼓槌,两人合奏开始。

    这不知是谁的音乐,连风格也令人捉摸不定。音乐缓慢低回,听起来就像漫步在乍暖还寒的春夜,在其中却有些许的暖色调。我注意到大岛弹奏吉他的手,那手细长干瘦,却很有力度,每一个音阶颜色都弹奏得异常准确。

    一曲终了,纪香放下鼓槌从凳子上跳下来。脸色潮红,掏出块纸巾擦擦额头上的汗。

    “痛快!”她喊道。

    大岛放下吉他,坐在旁边椅子上,咧嘴笑了笑,那神情像个捡到玩具的孩子,他掏出一支烟来点上,沉醉地吸了一口。我注意到,即便不弹奏,他的右手也有些不一样,手指不时神经质般来回抖动,也许是弹惯了琴的缘故吧。

    “没想到你们演奏得这么好。”我由衷赞叹道。

    “我嘛,是爸爸小时候强化训练的结果,虽然当时讨厌得要命,但总也学会了几手,至于大岛君,”纪香转向大岛,“他可是几年前有名的吉他手呢,功力不减当年。”

    “那都是十年前的往事啦!”经过一番演奏,大岛忘记了拘谨,吸了一口烟,“那时候纪香还小呢。”

    “刚上初中一年级。”纪香补充道。

    “才这么高。”大岛起身,将手掌横放在肩部表示纪香的高度,“中午到了,吃点儿饭吧。”

    “好!”纪香欢呼雀跃,对我说,“渡边君,大岛君的厨艺,呆会儿一定会让你叹服的。”

    大岛让我和纪香先在家坐着,他出去买些菜回来。纪香要跟着去,被他拒绝了,说反正离市场这么近,一会儿就回来,不必去了。

    “大岛君就一个人?”等大岛走后,我问纪香。

    “可不就一个人,”纪香说,“晚上为一家酒吧演奏维持生活。他说一个人清静自在。”

    “刚才演奏的是什么人的音乐?”我问,“风格倒挺别致。”

    “大岛君的品位,那还用说?!”纪香颇为骄傲地说,找出那张唱片,看着封套,“朱妮·米歇尔,加拿大的女歌手。曾患小儿麻痹症。”

    “经历坎坷的人,作品往往不拘一格。”我赞叹。

    “生活体验与常人不同嘛,音乐自然就表达得不一样了。”纪香取出唱片,放入一旁的唱机,按下播放键,舒缓的音乐轻轻在屋内飘荡。这部唱机的音响效果绝佳,音乐的每一个细部都那么清亮、干脆,听起来真是一种美的享受。

    我起身在唱片架前漫步,上面的唱片与东京商店里完全不同。甲壳虫的所有唱片摆在显眼的位置。还有巴洛克时期的协奏曲,以及一些我完全不知道的唱片。

    “这种唱片好卖吗?”我不由提出心中的疑问。

    “大岛君选唱片时不考虑这个,只选自己喜欢的。而且与一般唱片老板的渠道也不同。只有少数人的来这里买,已经形成了一个固定的圈子,定时聚会讨论音乐。”纪香笑着看我:“你见过大白天关上店门演奏音乐的唱片老板吗?”

    “顾客少,又都是朋友,盈利恐怕也不多吧?”

    “根本就不为盈利,而是为结交些热爱音乐的朋友。”纪香说,“渡边君,你不是也喜欢爵士乐吗?肯定与大岛谈得来,那人见生人是有些拘谨,但对于投机的朋友,可是无话不谈呢。”

    正说着,大岛提着一兜蔬菜推门而入。纪香招呼我,三个人一起洗菜,做完前期工作,我和纪香被大岛请出厨房。关上门,只听里面蔬菜入锅的刺啦声一阵一阵。不一会儿,一盘盘热气腾腾的菜端上桌来。大岛手艺的确了得,煎蛋做得黄澄澄的,令人垂诞欲滴,那蔬菜炒出来依然翠绿,仅看一眼,便令人胃口大开。

    席间纪香和大岛表现得亲密无间。纪香将自己在图书馆发生的趣事讲给我们听,时而爆发出一阵笑声,对纪香的吵吵闹闹,大岛只是淡淡笑笑,有时也参与争论。他看样子约有三十五六岁,和纪香两个人时而像朋友,时而像时父女。热烈交谈的同时还没有冷落我,我一边大块朵颐,心里不由暗暗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