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 平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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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平四年十一月初三, 崇德夫人冯氏于东明殿诞下皇四子, 诏以嫡皇子礼制赏赐各宫及百官府邸, 晋冯氏为右昭仪。

    皇帝于当日为皇四子赐名高怿, 表字永之,封爵清河郡公。

    怿有欢喜之意, 又是前魏清河文献王的名讳。世人皆知:元怿不但容颜绝美, 而且德才俱佳。

    以怿字为皇四子的名字, 足见皇帝对此子的喜爱期许之情。

    可皇帝还没开心几天, 很快又陷入了新一轮的忧愁中。

    天师魏宁于冬至日突然进宫, 声称自己测算到豫章长公主将遇灾祸,若不设法避祸,豫章长公主必有性命之忧。

    ※※※

    邺宫,含光殿

    “陛下,臣以为公主避祸的最佳之法,莫过于出家。”太常寺卿举笏出班,向皇帝进言道。

    昌平王连忙举笏出班:“陛下,豫章殿下已年满十六,若是此时剃度出家, 日后为了蓄发,定然要延后成婚之期。故臣认为此法不妥!”

    高俨当即起身出班,走到昌平王面前:“难道昌平王认为, 与你家世子完婚, 比豫章的性命还重要吗?”

    见高俨冷冷瞪着自己, 昌平王心生畏惧, 连道不敢。

    高俨趁势继续道:“而且依我看,豫章也未必只能嫁给高敬武吧。”

    一名侍御史闻言,立刻出班:“琅琊王说此言,是想置陛下与豫章殿下以及皇室于食言无信之地吗?”

    高俨不假思索地讥讽道:“罗织罪名是御史台的惯用手段吗?”“琅琊王!”

    “好了。”高纬的及时出声,制止了一场可能发生的殿前争执。

    高纬放下揉按太阳穴的手,淡淡道:“朕请教过国师(慧可)和天师(魏宁),他们也觉得出家是最好的方法。”顿了顿,她继续道:“不过依朕看,只为避祸的临时出家确实最好不要剃度。这样吧,选个折中的方式:让豫章在道观里修行吧。”

    十一月十八日,诏命豫章长公主出家为道士,赐号华阳真人,改建豫章公主府为华阳观,公主宫中的所有宫人全部随其出家。并特旨将豫章长公主的封邑从五千户增至七千户。

    ※※※

    “娘娘,奴才告退了。”赵书庸把冯小怜该得的除夕香料送完后,便想告退。

    不料却被冯小怜伸手拦住,冯小怜微微笑道:“前日两位皇后带着我们去南城道观祷告祈福,左皇后由于一时兴起,便请魏天师测算一下陛下会有多少子嗣,测算结果是四子二女,生母皆不同。”

    听到“生母皆不同”时,赵书庸的双手轻轻颤抖,咽下一口唾沫:“昭仪此话是何意?”

    冯小怜左眉轻佻:“近来陛下的身边是不是有了其他女子?”赵书庸面上镇定:“并没有啊。”

    冯小怜的笑意逐渐敛去,似是提醒又似警告地说道:“赵书庸,我比你更了解她。”“奴才岂敢与昭仪相比。”

    她转身,一边慢慢走向御座,一边朝赵书庸摆手:“中侍中快回去伺候陛下吧。”“。。。是。”只有赵书庸知道,他的掌心布满了细汗。

    ※※※

    一身男装的素泠有些不安地左顾右盼,凑到同样一身男装的高紫凝身边,局促道:“殿下,咱们不仅出了邺都,还偷偷来成安县,陛下会不会生气啊?”

    假装出家没多久,高紫凝便已受不了每日的诵经修行,而邺都也早被逛遍,高紫凝索性就拿上通行腰牌,和素泠一起悄悄离开了邺都。

    现今她们所在之地正是邺城所管辖的三县中的成安县,也是她们三县之行的第一站。

    高紫凝一脸无所谓:“没事的,让宫人假扮豫章公主一事,我安排得很细致,不会出问题的。”

    “可是。。。”“好了,别说了。”高紫凝一脸不耐烦,她抓住素泠的手:“我们就放心去玩吧!”

    ※※※

    吃过午食后稍有困意的高紫凝带着素泠在街上散步消食,百无聊赖之际,她们看到了一处简朴宅院。有趣的是,行人对这处宅院似乎是唯恐避之不及。

    两人坐到宅院旁的茶肆中,茶茗糕点端上来后,接到高紫凝眼神提醒的素泠,佯装刚看到那处宅院,满脸好奇道:“行人似乎都不想靠近那所宅院,里面难道住了什么凶神恶煞?”

    茶肆伙计不以为然道:“哪是什么恶人,只是一名美妇人和她的儿子。”

    高紫凝更加不解:“这就奇了,只是两名妇孺,大家何必如此恐惧?”

    见伙计欲言又止,素泠转了转眼珠,朝他笑道:“我家公子平生最喜欢美人,你要是不和‘他’解释清楚的话,我家公子肯定会上门拜访的。”话音未落,一锭小银锭就被推到了伙计面前。

    伙计一点儿都不推辞,迅速收下银锭,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凑到她们面前低声道:“那对母子是官府看管的人,官府还三令五申地告诫县里百姓,不许打扰他们,更不许和他们多接触。而且那妇人不仅不能出城,就连出门浣衣、洗菜都有官府的人跟着呢!”

    “这么说来,那妇人莫非是官府重犯?”伙计摇头:“肯定不是重犯。”

    高紫凝不服气:“你们都不能和她接触,凭什么肯定她不是重犯?”

    伙计耐心解释道:“那妇人刚来成安县时,曾闯过好几次牙门,说要伸冤,结果都被县令驳回。最后一次的时候,县令也许是想让她死心,便告诉她,是京师的贵人责令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让妇人安心养大孩子。所以我们想那妇人应该那位贵人的外室,可能是怕被正妻发现,所以悄悄转移到了成安县。”

    素泠蹙眉:“京师贵人众多,你们可知道是哪一位?”“听牙门胥吏说,县令提到过‘王府’和‘豫章’这些词,于是‘豫章王’便成了那位贵人的代称。”

    高紫凝嗤笑一声:“高齐开国至今,从来没有豫章王这个封爵。我看啊,估计连你们那县令也不知道自己在给谁办事呢。”

    打听完想知道的事情后,二人便结账离开了茶肆。

    素泠忽然望了一眼那处宅院,接着出人意料地说了一句话:“殿下,‘豫章王’会不会和您有关系?”

    “什么?”高紫凝闻此,也转头凝望那处宅院,脑子开始飞快转动。

    ※※※

    当夜

    敲门声在寂静无声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一刻之后,门里传来年轻女子的声音:“什么人?”

    “京师来的,并且还是能帮你平冤的人。”门里沉默了一下,木门旋即被打开,一名妇人打扮的美貌女子迎面出现,惊疑地看着门外的两人。

    穿着貂皮斗篷的高紫凝笑道:“不准备请我们进去?”妇人侧过身子,让出一条路:“请。”

    妇人拉住一个小男孩,吩咐道:“龙儿,去给两位公子准备茶水。”“是,阿娘。”

    高紫凝和素泠依旧是男装,加之高紫凝年纪还小,虽然声音里有无法掩饰的尖细,但还是使妇人和茶肆伙计都把她当成尚未长大的少年。

    跟着妇人进屋的高紫凝环顾左右,发现这处宅院内外如一,屋内陈设简直可以说是简陋。

    妇人从儿子手中接过木案,将茶盏依次放到两人面前。

    高紫凝看了看无任何香味的茶水,又看了看母子俩的衣着,叹道:“如果被迫当人外室后,又只得如此待遇,那你的确该被伸冤。”

    妇人默默把儿子护在身后,无声瞪视着高紫凝。

    高紫凝一脸淡然:“别瞪我,你如果还想伸冤的话,就乖乖把事情始末告诉我,我是现在唯一能帮你们的人。”

    妇人摇头:“你帮不了的,我一看你的气度就知道你是京师来的贵人。但是,你帮不了我们。”

    高紫凝闻言挑眉:“我听说你的事情是跟‘豫章王’有关。”

    妇人叹气,苦笑道:“什么‘豫章王’,是昌平王世子,也就是豫章长公主未来的驸马——高敬武。”

    “你说谁?!”这个答案惊得素泠立时站了起来,还差点撞翻长几,高紫凝也深深蹙起了眉。

    ※※※

    登闻鼓的鼓声瞬时惊醒了牙门内的绝大多数人,没过一会儿,众多被点起的灯烛便照亮了整个牙门。

    满心烦躁的县令看着被带上来的两名少年,怒拍惊堂木:“谁半夜三更敲的鼓?!”

    高紫凝举起手:“是我。”“你这小子!你可知道牙门通常都是白日办事的!算了!看你年纪尚幼,这次我就不追究了。”

    县令又侧头对胥吏们吩咐道:“把他们轰出去!”

    高紫凝冷笑:“朝廷的俸禄就养了你这样一个敷衍了事的禄蠹吗?”

    “小子大胆!”“昏官放肆!”素泠的声音远超县令,把县令吓得一下子愣在当场。

    主簿走到县令身边,轻声劝道:“此二人衣着华贵,气度不凡,使君(下属对官员的称呼)还是先听听他们怎么说吧。”

    县令点点头,大声问道:“击鼓所为何事?”“为人伸冤,状告恶人。”“细细说来。”

    高紫凝一字一句道:“我要状告昌平王世子——高敬武,强抢人妇并隐瞒陛下已有子嗣之事;同时我还要状告昌平王府,帮高敬武瞒报皇室,企图蒙混过关得以尚主!”

    身体肥胖的县令浑身颤抖,快速而大力地举拍惊堂木:“居然敢诬告未来驸马!!当真不要命了吗!”

    “是不是诬告,你我都清楚。我知道你不敢得罪昌平王府,但我也明确告诉你,你更得罪不起我。”县令想了想,不确定地问道:“你是宗室中人?”

    “我的一个哥哥是现任清都尹,也就是你的直属上官。”县令的面部抽搐了几下:“那您也是殿下了?”高紫凝抱臂点头。

    主簿及时扶住差点晕倒的县令,紧接着又在他耳边说了一番话。

    县令精神一振,走到高紫凝面前,满脸堆笑道:“时辰已晚,此案涉及又广。小殿下请先在厢房休息一晚吧,明日待下官准备妥当,便会正式开始审理此案。”

    高紫凝二人被领去厢房后,县令立刻派主簿带着几名胥吏前往梁国公暂住的行馆。

    ※※※

    素泠仔细检查了一番厢房,朝高紫凝点了点头后,坐到她下首的胡床上,皱眉道:“那县令突然留我们住厢房,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高紫凝将一盏热茶递给素泠,冷笑道:“他能有什么阴谋?不过是因为他只是区区正六品上的上县县令,致使他无法确定我的身份罢了。我想他应该是去请能够确认我身份的人了。”

    素泠握紧茶盏,紧张道:“要是那个人如实说出了我们的身份,那我们不就暴露了嘛!”

    “那个人不会说的。”看高紫凝一脸笃定,素泠忍不住询问原因。

    高紫凝放下自己的茶盏,微微笑道:“你忘了我们黄昏时听到的消息了吗?”

    素泠想了想,也笑了起来:“您是说来成安县垂钓的梁国公?”

    高紫凝摩挲着茶盏边缘,淡淡道:“他既是国公,又是永熙姑姑的丈夫,想要确认宗室郡王是真是假,当然最该找他。”

    素泠松了一口气:“梁国公软弱,又怕得罪人。如果真是他的话,那我们就不用担心了。”

    高紫凝没有说话,因为此时的她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了一个时辰前美妇人和她们说的事情。

    美妇人姓李,长安人士,且早已成婚。李氏是跟丈夫出游时,被高敬武强行掳走的。

    李氏丈夫懦弱,不敢得罪高敬武,拿了李氏的“卖身钱”,便马不停蹄地回了家。

    李氏父母爱女心切,一起来到邺都,苦求王府还女,不想却被趁机软禁,之后高敬武更以此威胁李氏。

    高敬武表面上温和有礼,私底下却淫、乱荒唐,数名有孕女子就是因为高敬武的荒唐之举,才导致流产落胎,乃至于母子俱亡。

    李氏进府没多久,便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她看出来高敬武不在乎子嗣,但李氏舍不得,只好借故回避高敬武。好在高敬武当时已经不在意她,让她得以安胎。

    高敬武母亲发现李氏有孕后,思及自己尚无孙儿,遂命人照料李氏。

    李氏原以为生下儿子后,生活会好过一些。

    不料皇帝遽然下诏赐婚,昌平王府不想失去尚主的机会,又怕李氏母子被发现,便将李氏和刚满周岁的儿子送到了成安县,并把李氏前夫赶到了边境。

    不幸的是,两个月后,李氏的父母先后亡故。李氏欲归家送葬父母,却被告知不能出城。

    悲愤之下,李氏一月内五闯牙门,却都被畏惧昌平王府的县令驳回。

    由于高敬武迟迟未能和豫章公主成婚,昌平王府生怕惹怒皇帝。

    不但不敢再给李氏母子送钱银,还令成安县令加强对李氏母子的看管。

    高敬武及其父母对李氏所生之子漠然到此子长至四岁,却连正经名字都没给他一个,只有“龙儿”这个小名。

    因为此子出生于癸巳年,而民间则称巳蛇为“小龙”,李氏就给儿子取了“龙儿”这个小名。

    ※※※

    第二日,清晨

    县令站在大门台阶下,朝着正在下车的元韶作揖行礼:“昨夜打扰国公安歇,下官实在该死。”

    “无需请罪,带我去看看那个‘宗室殿下’吧。”“是。”县令立马直起身子,领着元韶进入牙门,主簿紧跟其后。

    县令推开一间房,指着墙上小洞道:“国公请看。”

    元韶把脸贴了上去,看清厢房中的二人后,惊得一下子后退数步。

    “国公,厢房中的那位公子,真的是宗室殿下吗?南阳王殿下真的是他兄长?”“公子?”元韶一愣,想起两人确实都是男装打扮。

    元韶豁然开朗,面色恢复正常,点头道:“‘他’确实是宗室,南阳王高绰也确实是‘他’的兄长,‘他’的封爵是。。。豫章王。”

    县令与主簿对视一眼后,朝元韶问道:“下官怎么没听说过有豫章王这位殿下?”

    元韶的语气波澜不惊:“因为是刚封的。‘他’因深受陛下宠爱,半月前刚被封为豫章王。”

    主簿不禁感慨:“陛下宠爱的人,还真又广又多。”

    元韶脸色大变,毫无预兆地把主簿狠狠踹翻在地,大怒道:“再敢胡言,烹杀了你!”言罢,拂袖而去。

    主簿捂着隐隐作痛的腹部站起来,怯声询问县令:“使君,国公为何发怒?”

    县令发窘似的干咳一声,解释道:“显祖文宣帝在世时,梁国公一直深受‘宠爱’,类似于文宣帝的禁脔。”

    主簿当即目瞪口呆,脱口而出道:“那不就是姊弟共用。。。”县令忙捂住他的嘴,低喝道:“快闭嘴!”

    ※※※

    “大姑父来得真早。”元韶循声望去,看到正含笑望着自己的高紫凝。

    高紫凝走到元韶面前,慢悠悠道:“看来姑父并没有揭穿我。”

    “殿下与我并无仇怨,我又何必揭穿殿下?”话音未落,又补充道:“至于高迥和元遒之事,完全是他们自作自受,教训一次也好。”

    “多谢姑父帮我,但侄女还想劳烦姑父再帮一忙。”“哦?”元韶露出愿闻其详的表情。

    “侄女想让姑父装成是您自始至终帮李氏平冤的,以此抹掉我在案中的存在。当然了,后续审理自然也需要姑父出面。”“李氏只是一市井妇人,我为何要冒着得罪昌平王府的风险帮她?”元韶虽然软弱,但和绝大多数贵族一样,对平民并没有多少怜悯之心。

    元韶的回答在高紫凝的意料之中,她继续道:“不是帮她,而是在帮我。”

    “这话何意?”高紫凝笑眯眯道:“您也是知道的,我不喜欢高敬武,更不想嫁给他。如今我正好可以趁此机会,解除我和他的婚约。”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对了,我听这里的百姓说,您经常来这里垂钓。您如果不帮我的话,我会认为您帮着昌平王府隐瞒我和陛下。不过您要是肯帮我,我不但会相信您之前对此事一无所知,还会记住自己欠您一个人情。”

    元韶思索半刻,随即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十二月初二,成安县向大理寺上报李氏之案,大理寺卿闻之震惊,马上上疏禀报皇帝。

    皇帝震怒,下令将高敬武投入清都狱,随后下诏软禁昌平王府上下,命大理寺与刑部及御史台联合审理此案。

    十二月初十,李氏之案审核完毕,调查到李氏之言皆为属实,御史台联名上书,请求严惩昌平王府。

    次日,皇帝下诏:贬昌平王夫妇为庶人,软禁于洛阳(高隆之家乡)。除非去世,否则不得见看守之外的任何人。收回昌平王府的皇室赐姓,改回徐姓。念及昌平庄献王高隆之有功社稷,故不累及已故之人。

    与此同时,下诏将昌平王爵降为昌平郡侯,令李氏之子徐泰(皇帝赐名)袭爵。

    并诏令李氏母子拿出一半家产,分给其他的受害家庭以及修建寺庙、道观为已亡故受害者超度祈福。

    昌平王世子徐敬武贬为贱籍,解除其与豫章长公主婚约,命将其押送至山南州(西南各国旧地)服苦役,永世不得赦免。

    一同与昌平王府瞒报皇室的成安县令则被贬为庶民,终身不许再出仕。擢升原成安县县丞为新任县令。

    梁国公元韶在李氏之案中立有大功,特赐世袭罔替两代,并加邑一千户。

    十二月十三日,皇帝准允徐敬武临行前再见一次豫章长公主的请求。

    龙乾宫

    “爷,奴才实在想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同意徐敬武的请求。您不怕豫章殿下心软吗?”赵书庸一面把批阅过的奏疏整理好,一面问道。

    “她不会心软的,你瞧瞧这个。”赵书庸接过她手中的青皮奏疏,仔细一阅,眉头立即皱了起来:“奴才怎么不记得大齐有位‘豫章王’?”

    高纬微抬眼睑,淡然道:“大齐没有‘豫章王’,但有豫章殿下。”赵书庸大惊:“您是说,这‘豫章王’是豫章殿下?可豫章殿下不是一直在华阳观吗?”

    高纬冷哼一声:“要不是新任的成安县令特意上了一封写了审理详情的奏疏,谁又能知道豫章竟然偷偷出过邺都!再者说,我了解元韶的性子,他能主动帮人伸冤?笑话!”

    “所以我断定,真正帮李氏平冤的,其实是豫章。”高纬倚靠到御座上,手上奏疏敲着大腿:“试问一个帮受害者平冤的人,会对加害者心软吗?”

    ※※※

    华阳观

    正在庭院中与侍女们一起玩投壶的高紫凝,不经意地侧头,却看到两名禁军押着一个满身伤痕的人向她走来。

    两名内侍连忙拦住他们,素泠照例询问:“这是什么人?”

    禁军还没说话,只听那人沙哑地喊一声“公主!”,然后重重跪到地上,企图膝爬到高紫凝脚下。

    高紫凝示意素泠和内侍们都退下,使得那人顺利地爬到高紫凝面前。

    高紫凝握着拓木箭,用箭头挑起了那人的下巴,细细辨认后,她忍不住挑起眉毛:“高敬。。。哦不,应该是徐敬武。”

    蓬头垢面的徐敬武注视着一身绀青道袍的高紫凝,饱受折磨的他感觉自己见到了仙人。

    “救救我!”或许是意识到了身份已不同,又或许是知道自己满身脏污,他只是握着箭杆。

    高紫凝动了动脖子,一脸慵懒道:“徐敬武,我总算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你了。你实在是太蠢了。”

    “你做了这么多恶事,居然还想让已经深深厌恶你的前未婚妻救你?你是真的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吗?!”说到最后,高紫凝脸上彻底没了笑容。

    素泠趁着徐敬武发愣之际,大声朝两名禁军吩咐道:“还不赶快把这个贱奴带走!”

    徐敬武乖乖被押走后,高紫凝随手把那支拓木箭扔到地上,素泠瞥了一眼拓木箭,对身后的内侍吩咐道:“烧了。”“是。”

    五日后,邺都得到消息:徐敬武在押解途中癫狂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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