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 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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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义父,是你酒量不好,把叶子拖上床的。”叶子翻白眼。

    “又胡说。”他一把推了叶子,徐徐起了身,摇着头一副长辈不跟小儿一般见识的无奈表情。

    叶子被惊得瞠目结舌。

    他清冷着一张脸,拿了面铜镜,慢悠悠地梳头,突然凑近了,从宽大的袖袍里探出了指,摸了摸嘴上的油光。

    他琢磨了一下,便缓缓侧身,撑手回头,疑惑的说,“叶子,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下次义父喝酒,就不要逼叶子吃肉。”

    叶子只求你下次,别跟叶子抢肉吃……

    “你这什么表情,义父不会无缘无故训你,错了便是错了。”

    叶子无语了。

    泪……

    “还有,我怎么一身都是酒味,”他站起身,闻了闻袖子,如月辉般清冷的一张脸,眼神却宠溺,“叶子这就是你不对了,虽说咱么家的酒酿得比较多,你也不能纵容我拿它洗澡啊……”

    叶子立马倏地起来,踹凳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个死人……

    娘的,

    下次再酿酒给你喝,我就不是叶子!

    十月十日。

    终于等了一年。

    叶子别的不行,记忆却是好到没法说,甚至能做到过目不忘,这都要归功于义父,因为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儿很容易忘掉。

    义父说,若是能做到不在意,何苦又要去惦记它,有时忘得一干二净不是遗憾,而是一种幸福。

    很难懂,是不是?

    所以对他这种要么不说话,一说就说些很长且难懂词句的人,俺一般不搭理。

    叹一口气,

    将手插在袖里,吊儿郎当地,又去瞄了一眼皇历。

    今天,是十月十日,

    是个大日子,我与他的一年一约,在他醉酒那晚便定下了,所以就算他想耍赖,我也要一直跟着寻个究竟。

    他一早便起了床,

    叶子也安安分分的守在房里,扎了一个小包袱,坐在小板凳上翘首以盼。

    听到宅院里关门的声音,

    便激动得忘乎所以,用一根棍子戳着小包袱,穿了过去,扛在肩上。

    就这么远远的跟在了他的后头。

    他走的是一条极偏僻的路,

    碧竹挺秀,翠入天笼着凉意,他一席浅紫色的身影隐入林中,他不时地抬手抚汗,偶尔能见袖袍随风轻晃,竟有别样的风情。

    叶子迈着脚步,

    一深一浅的踏着枯枝,

    偶尔肩上那小木棍还被卡在了竹林间,弄出好大的声响。

    可是,义父似乎都没有察觉,那一抹背影怎么看都有些失魂落魄的意味。

    好容易穿过了竹林,

    便闻到一股扑面而来香气,夹杂着药香与花味儿,人也为之一振。

    挺起小胸,深吸一口气。

    就在这一秒钟内,他身子一沉,便没了影儿。

    叶子大惊,丢了包袱,双手找地,连滚带爬的探头,翘着屁股望着……

    一个悬崖,

    竹林尽头便是陡峭的矮崖。

    下面便是一个谷,平地里种着漫山遍野的花。

    他便飞身而下,身姿优雅,衣袂翩跹,仿若一抹紫雾,美不胜收。

    哎呀,我的妈……

    我说他怎么够从容,都不怕有人跟踪。

    原来是料定,旁人下不来。

    怎么办,若是那小布料子搓一个小绳爬下去,就算把小遮羞布都用上了都还不够……

    叶子忍不住,脚一蹬,小屁股扭扭,朝后挪了挪……

    只能趴着看了。

    其实,就这么高高在上,

    视野还真不错。

    这就像个世外桃源。

    只是,种了药草和奇花的地方,竟还有一片黄土地,隆起小山坡一样,就像一座坟。

    义父边站在那里发呆。

    半晌,才徐徐俯下身来,一脚迈上了小坟,颇有些英姿焕发,他一手撑在膝盖上,探出另一只手轻轻抚上了什么东西。

    这么不敬的姿势,

    却有着相反的悲伤的表情。

    手下被他这么温情抚摸的……似乎是一小截默立在黄土里的火红枯木。

    叶子眯起眼睛,

    揉了揉,

    放弃看这么有难度的东西,视线转移,漫不经心的一扫,望向了他的脸。

    结果,震住了。

    与他呆了这么些年,从没看见他那么寂寞过,似乎是陷入了只属于他自己的回忆,那么的不可自拔。

    他浑身似乎浸泡在了过往的岁月中,

    唯有,玉指还在动,轻柔摸过那根红木……

    脸上浮现着笑,泪痣却像是在哭。

    从竹林里回来了,叶子整个人的情绪都很低落,像是窥到了一个秘密,而这个秘密让叶子有些茫然,但更多的却是不知所措,这种感觉……就犹如被鱼骨抵在喉,不上不下的,浑身有着说不出得难受。

    宅子里空荡荡的。

    义父还没有回来……

    小叹一口气,只身来到厨房,就着冷饭泡了些水,低头乖乖地挥着袖子扒了一些,三下五除二,便解决了晚饭。

    肚子填饱了,胃却更难受了,心里一头落空了,只想找些活儿做。

    柴早已劈够了。

    水也挑完了……

    叶子只能撑着下巴在庭院发呆。

    义父总是一副坦荡荡的表情,不快不慢的责备叶子,说叶子睡得多,身子又爱犯懒,旁人都是养孝子,他却栽培了一个爷儿。

    其实,

    就算叶子凌晨起床,撩起袖子准备开工,却发现灶火已经燃了,换洗的衣袍也被晾起来,宅里的一切都弄好了。

    叶子知道,他不舍得让叶子做些粗重活儿。

    义父是个好人,虽然他总是那么表里不一。

    不过,叶子却想与他呆一辈子。

    天渐渐暗了。

    叶子偏头,望望门外。

    义父却还没有回。

    有几株草药成熟了,花开了不少,

    可是似乎却没平日里闻着香了……这儿少了一个人的身影,还真有些寂寞。

    啊啊啊啊啊……

    烦。

    拖了一把扫帚,就直往书房里奔去。

    砰的踢开了门,

    叶子却呆了。

    一屋子这叫一个乱,搁在架子里的书少了许多,有些横七竖八的跌在地上,案上也有不少,只是更大的空间被一张纸所占了……

    啊,稀罕事儿。

    看不出义父还有这等闲情逸致,这是做诗还是描画?

    虽是被砚台压着,纸仍旧被窗外的风吹得,掀开抖了三下,簌簌一阵响动。

    笔静静的躺着,细毛上的墨迹有些干了。

    叶子凑近一看,

    一张为完成的画,山山水水,一个绝代男子正在奏琴,眼下的泪痣分外醒目,一席红衣衬托得风流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