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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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笑吟吟地看着陈汤,这时铜鑊又像开始一样,蒸气裊裊上升,陈汤也开始大滴大滴地流汗,汗水滴进铜鑊里,声音鏗鏘清脆。

    “单于,我并不是普通的汉朝人。我们可以做个交易?”陈汤喘着气,嘶声叫道。

    我哈哈大笑:“想活命也不用采取这个幼稚伎俩,还是乖乖受死罢。”

    他答道:“我并没有骗你,我其实是汉朝富平侯的小儿子,家君名讳为彭祖。我化名为陈汤,不过是为了暂时躲避长兄张勃的猜忌。”

    富平侯张安世,是汉朝昭帝时候封侯的,官为车骑将军,这我是知道的,张家也是汉朝名声极为赫赫的列侯世家。至今匈奴人都知道金、张、许、史是汉朝最有势力的大族。如果这竖子说的是真的,随便杀了倒真有些可惜。我登时有些迟疑。

    “你不相信的话,可以看看我衣袋里的一块玉石,那是我们家传的玉佩,当年昭帝赐给先祖的,上面有我们张家的家训铭文。”他不甘心地叫道。

    我对身边的随从点了点头:“去搜搜他刚脱下的衣服。”

    那个随从赶忙下了台阶,不一会,匆匆跑了回来,手里摇着一块玉珮,道:“单于,果真有块玉珮。”

    我接过玉珮,在掌心仔细端详。这是一块淡绿色的玉珮,呈跃虎形,虎身上还坐着一个小人。虎的身形矫健,小人则好整以暇,雕琢得非常生动。虎身正面的凹槽雕琢着细细的粟米花纹,每一粒都栩栩如生,毫不含糊。背面则刻着两行弯曲的文字,应该是汉朝的篆文。多年来,匈奴和汉朝之间互赠礼物,也得到了汉朝不少玉珮,我从小经常在父亲的府库里把玩,也稍许培养了一些鉴别的能力。我觉得,无论是论雕琢的精緻还是玉质的华美,父亲的那些藏品都无法望这件的项背。我有点相信这个人了。我还随即想起了当时在夷播海边他手挽双弓的情景,如果他真的仅是一个普通的鱼贩子,有这样的射术也确实不大可能,但如果是列侯家的子弟,那就很正常了。我知道汉朝的列侯子弟从小就要在北军练习骑射,成绩优良的会选入宫中当郎官卫士。他的骑射功夫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

    “这篆文雕的是什么字?”我问道。

    他叫道:“‘堂堂乎张,爵禄永藏。’好热,请单于先放我下来,单于一定不会为此后悔的。杀了我,单于还只能躲在这个地方;但是放了我,单于或许可以得到取代稽侯狦位置的机会。”

    他的最后一句话着实打动了我,我说:“先给他撤了木柴。”

    他这时额头上的汗珠已经有豆子一样大,如果再蒸下去,不死也得半条命废了。

    “说吧,你有什么能力帮我。”我问。

    他似乎鬆了一口气:“希望单于能让我和倚苏在一起。”

    我怔了一下,但转念一想,反而鬆了口气。如果他不提要求,反倒要让我心生疑忌了。是的,他求我,的确是因为怕死。但是一旦暂时解脱了危险,就不一定会真心帮我。如果他肯提条件,证明他还没有那么狡诈的心肠。

    “凭什么我要答应你,都是男人,美人难道我就不喜欢吗?”我“哼”了一声。

    他道:“美人固然谁都喜欢。但单于是大英雄,承担着振兴匈奴的使命,应该像你们伟大的冒顿单于一样,为了国家放弃自己心爱的女人。而我只想做个普通的人,和自己喜欢的女子相伴终老。单于如果想重新统一匈奴,这点牺牲也不愿做吗?”

    我有点发晕,这竖子的话说到了我的痛处。当年东胡王想试探冒顿单于的实力,曾派使者无礼地向冒顿单于提出要求,要他贡献自己最心爱的阏氏给自己。冒顿为此征求自己属下贵人们的意见。贵人们都说应该发兵攻击东胡,惩戒他的无礼。但是冒顿说:“岂能因为一个女人而断绝两国的友好关系?”乖乖地把自己心爱的阏氏送到了东胡。东胡王见冒顿单于如此懦弱,大为放心,从此在边境上不作警戒。冒顿单于于是率匈奴人突袭东胡,斩东胡王,获地数千里,威震北漠。也许我的确应该像东胡王那样以国家为重,以女色为轻。

    “放他下来。”我淡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