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 ]

    第122节

    正值流火之月，

    帝都北门，高达数十米，巍峨的城墙外，乌压压的人群早早的便聚集在了这里，一眼望去人群熙攘，有数千之人之多。

    聚在这里的人，身份各异，有华服锦裳的世家子，也有朝廷亲封的贵族子弟，但绝大多数还是平头老百姓。

    但此时，不管是贵族世家，还是老百姓，无一不是引颈长顾，纷纷望着城外开阔的官道，似是在等待着什么人归来。

    而例外的，那便是不同于所有人，高居城楼之上的四个锦衣男子。从而也昭示着四人身份在帝都的尊贵，要不城门卫怎会听之任之。

    君暮雨收回远望的视线，看向身边的三位好友，道：“你们说哪一家能拔得头筹？”

    凤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兴趣缺缺地回道：“管他谁赢，反正跟咱们几家又没关系。”

    君暮雨懒得理会这厮，视线转向其他两人。

    不过也确实如此。

    站在天元帝国顶端的“君、封、裴、凤”四大姓，地位超然已久。

    不论是十年一度的世家排位大比，还是二十年一度的世家越级大比，对于四大顶级世家而言，不过是旁观两场热闹罢了。。

    封炫浅淡一笑，意味不明道：“这可不好说。谁能想到今年的‘猎兽’八大家尽是不同往年，派出了家族声望最高的弟子领队。这八人在咱们天元城，可是有口皆碑堪称‘妖孽’般的存在。”

    裴瑾闻言轻笑一声，意味深长的冲三人挑了挑眉道。

    “原因并不复杂。说白了，这一次的猎兽之比，不过是‘排位大比’之前，八大家的一次相互试探，意欲为何，还不是不言而喻。”

    三人闻言，皆是了然轻笑。

    “看来，这次的大比，八大家的排序要动一动了。”君暮雨曼声道。

    封炫轻啧一声，似感慨，似唏嘘。

    “十年一度的盛事呐，一场华丽的血之盛宴，不知又要有多少天资非凡的人物要因此陨落，血染战台了。”

    天元帝国疆域广袤，入流的家族数以千计，齐聚都城参加此次盛事的家族，哪一家不是蛰伏数年，倾尽全力，不计代价的一次豪赌。

    能代表家族出战的，哪一个不是天资出众的天才武者！

    要知道，大比可不是点到为止，而是不论生死之战，其惨烈、残酷程度可见一斑。

    “你们跑题了。”君暮雨有些无语的提醒道。

    裴瑾扬眉，不以为意的又将话题拉了回来，道出自己的观点：“相比其他人，我比较看好陆家九小姐。”

    凤远戏谑的瞟了裴某人一眼，眼中尽是调侃。

    “说起来，这陆家九小姐也是这十年之中才在城中声名显赫的，以前数年可是一直籍籍无名呢。”封炫道。

    “嗯，确实如此。”君暮雨附和。

    大家族中子嗣繁茂，相互之间的倾轧。之前的籍籍无名，也许只是一种韬光养晦的策略也未可知，真正的原因，恐怕只有当事人知晓，不是外人能够揣度的。

    “这么说，裴瑾定是买的陆家九小姐胜出了。”封炫笑道。

    “嗯。”

    凤远剑眉微杨，笑眯眯道：“我看好秦家二小姐。”

    “你那是什么眼光，凤家那丫头，一看就是表里不一的，虚伪的很，整天挂着张面具脸，那笑瞧着就让人膈应”

    裴瑾嘴毒的评价。

    “我乐意，干卿何事！”凤远一副甚为欠扁的表情。

    “你的兴趣还真是独树一帜。”

    “你也不遑多让。”

    “起码比你正常。”

    “……”君暮雨和封炫直听得嘴角抽搐。

    这两个家伙一天不斗嘴，估计那天的太阳肯定是打西边出来。

    封炫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君暮雨问：“暮雨，你跟我们交个实底，你大哥怎么突然传消息回来要退婚？”

    其他两人也同时看向他，求解。

    君暮雨摇头摊手，一脸的莫可奈何，“我大哥那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行事向来随心所欲，还需要什么理由？！”

    三人甚觉索然，心中的八卦之火顿时灭的连火星也不剩。

    “哎，君老大确实不能以常理来揣度。”

    “是啊，人陆家九姑娘声名不显时，他定下了人家，如今人家名声大盛了，他却要退了人家？”

    “我总觉得这事情透着什么不寻常。”

    “嗯，我也这么认为。不过要知道答案，想来也为期不远了。”

    “暮雨，你大哥也快到帝都了吧？”

    “嗯，估计也就这几天的功夫。”

    正在几人讨论时，一阵隆隆巨响从远处传来。

    很快，一队骑着彪壮骑兽队伍，席卷起一阵阵呜呜呼啸的疾风从远处滚滚而来，很快进入视线。

    霎时，等待已久的人群开始骚动……

    “他大爷的，怎么是陆家？”

    不知是谁扼腕非常的大喊一声。

    紧接着，人群开始喧嚣起来，欢呼声，叫骂声此起彼伏，仿佛是一锅煮开了的沸水，沸反盈天。

    “看那气势，定是凯旋而归了！”

    “他奶奶个熊，老子的心总算放回肚子里了，老子可是把所有家底都拿出来买九小姐赢，真是太好了，老子赢钱了，哈哈！”

    “呔！你这莽夫兴奋个鸟，在这里眼巴巴等着的，不知有多少买的九小姐赢！”

    “那还用说，定是九小姐稳赢的，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哎！”这时有人长叹一声，不无遗憾道：“你说九小姐那般风姿卓然的人物，君家大少怎么舍得退婚？”

    “谁说不是呢，这天下能与陆家九小姐比肩的，也就秦家二小姐了。”

    “那君家的天之子，就算姿容绝世，得天独厚又怎么样，九小姐还不是容貌倾城，天资斐然？要我说，什么天之子，简直就是没眼光，如九小姐天人一般的人物，他都看不上，以后有他后悔的时候！”

    很明显，这个抱不平之人，是陆家九小姐的忠实拥趸。

    隐在人群中，身披斗篷，带着兜帽的秦酽，听着这一番高声感慨，颇为玩味儿的勾起唇角。

    她自是不知道君倾衍的突然的退婚，与自己有关。

    即使知道，恐怕也只会一笑置之。

    此刻，让秦酽感兴趣的，是这议论中的女主角，怎么和她印象中的那个人，彷如换了一个人？

    陆家九小姐“陆熙”，陆家嫡系长女，家中行九，比前世的秦酽小一岁。此女资质不俗，却性情淡薄，无欲无求的彷如方外之人，对修炼一事并不热衷，只谈得上得过且过。

    所以，以她“天级资质”的天赋，才会那般籍籍无名。

    秦酽之所以清楚这不为外人所知的内情，是因为陆熙的母亲木颖与自己的母亲方蔚然是自小交好的手帕之交。

    两人虽然性格迥异，一个强势冷漠、锋芒毕露，一个淡泊无欲、温和娴雅，但却很是谈得来。

    陆熙算得上秦酽上一辈子少女时期，唯一一位称得上朋友之人。

    到底如今的陆熙，还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只有亲眼见过才能见分晓。

    她的目光注视着官道，等待着这位被几人赞叹不已的陆家九小姐现身，看看如今的她，是如何天人之姿，绝世倾城。

    秦酽唇角的笑容当然逃不过暗皇的眼睛。

    “酽儿，你认识那陆家九小姐？或者，你认识那君家的天之子？”

    秦酽不承认也不否认。

    暗皇了然。

    随着兽蹄踏在泥路上哒哒哒哒有节奏的声响，骑兽队伍渐渐靠近了城门。

    骑在膘肥体壮的“乌骓兽”上的十几个年轻男女，统一身着浅宝蓝色戎装，右臂上皆带着绣有家族图腾的臂章，脚蹬黑色及膝高筒皮靴，身姿笔挺高居乌骓兽背上，端的气势凌然。

    虽经历长途奔袭的疲惫，但却无一人有疲乏之色，眼中的兴奋那样昭然。

    十几骑高大健壮、油光水滑的乌骓兽，在主人的驾驭下，井然有序的前行，拥簇着走在队伍最前面，通身雪白身形健壮，线条优美，足有三米高的白色乌骓兽。

    显然，是以白色乌骓兽的主人为首。

    那是一个外表看上去，只有十**岁的少女。

    少女五官绝美，有一头不同于时下之人均留的长发，而是一头利落飒爽的短发，配上她白皙匀净的脸庞上淡漠的表情，一双没有任何情绪，深邃幽深的黑瞳，让她看起来非常冷漠。

    她的穿着颜色有别于身后众人，一身白色戎装，袖口、前襟用银线绣有凤凰古纹，脚蹬黑色高筒皮靴，腰间银色鄂蟒皮带上，挂着一把长两米的弯刀，气势极盛。

    少女高居乌骓兽背上，视线平淡地扫视着喧闹不已的人群，一股无形的威压自她身上散发出来，本来喧闹欢呼的人群。

    在少女的扫视下像按了暂停键顿时安静下来，人们的视线不约而同的对她行注目礼，眼神崇敬。

    那是注目强者的眼神。

    ……

    秦酽的唇角越弯越深，眼神却冷了下来。

    此刻，她非常肯定，自己所认识的那位伊人已不复存在，此时眼前的少女，分明已是另一个人。

    是如自己一般，被人暗害魂归九泉，之后被另一缕幽魂附身鸠占了鹊巢吗？

    思及此处，秦酽凉薄一笑，就算如此，也与自己无关了。

    与那个女子的性子而言，死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死了，反而是一种解脱。

    那样一个活的没有任何**，干净纯净的一如水晶的女子，并不适合这个肮脏的尘世。

    如今的她，不用再身处这个污浊不堪的尘世，魂归之处，便是她心向往之处，一个没有污垢的极乐净土。

    下一刻，一道属于孩童清脆的声音蓦然响起，打破了人群的安静。

    “九姐、九姐！”

    随着声音响起，一个五六岁的男童冲出人群，带着满脸的骄傲，飞扬的笑容，向少女骑乘的白色乌骓兽奔去。

    紧随男童冲出人群的，是两个人高马大，长相粗狂的大汉，具是一身藏青色短打，气势凌然。

    见到冲过来的孩子，骑在乌骓兽上的少女本淡漠的表情霎时柔和下来，勒停胯下坐骑，一个旋身，动作轻盈的落地，皮靴落在地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只见她张开纤长的双臂，将奔至面前的小家伙抱住，接着一个托举的动作，轻松的将他放在乌骓兽背上，接着轻轻一跃，坐在男孩身后。

    两个壮汉在马下单膝跪地，抱拳行礼，目光崇敬的看着少女，满脸恭敬道：“属下参见主子！”

    少女从两人微微点头，道：“小少爷跟我回去，你二人退下吧。”

    “诺！”两名壮汉应诺后，身形微闪，化作两道残影，很快消失。

    少女双腿轻夹兽腹，乌骓兽高高昂起脑袋长鸣一声，目光傲然的迈开四蹄，朝城门进发。

    身后的众人也重新开始移动，紧随其后，以拱卫的姿态，拥簇着白色乌骓兽背上的两人，穿过人群自觉让开的道路，进了城门。

    在陆家众人进城之后，秦酽一行数人随之也进了城门，踏进了这座与她来说，已是前世今生相隔的城池。

    一别经年。

    走在接踵摩肩的人流中，秦酽冷眼看着这熟悉而陌生，几乎与二十年前没有任何变化的景致，一时不知要如何形容此时自己的心情。

    种种画面不期然袭上心头，百感交集，五味杂陈，更多的却是漠然。

    这个她出生成长的城市，留给她太多回忆，快乐的，无奈的，悲伤的……

    如今，时过境迁，以前的种种已是前世了，如过眼烟云，再不复往。

    二十年，可以有太多未知的改变。

    那个该被她称为“父亲”的男人，也许早已经在妻娴女孝的围绕中，忘了自己曾经还有一个叫秦酽的女儿。

    秦酽唇角弯起讽刺的弧度，以那个男人的冷血凉薄，不忘才不正常。一个已死的女儿，没有任何价值值得他惦念。

    她并不觉得失望伤怀，从母亲死后，她便将“父亲”两个字，只当做一个称谓，不再放入一丝感情。

    那个男人于她来说，只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至于那对母女，没有了自己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她们一定过得非常惬意，心安理得的坐拥富贵荣华，坦然的享受众人追捧与欣羡。

    不过，这样的日子，是时候该终结了，她们也该为自己当初的所做付出惨痛的代价。

    这个代价便是生不如死！

    她要让这对母女眼睁睁看着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化为泡影，让她们犹如丧家之犬一般，伏在自己脚下哀求。

    时日无多，就让你们再快活几日也无妨。

    周枫颜母女不是先知，自是做梦也不会想到，催命煞星已经近在咫尺，而即将取自己性命之人，便是她们认知中，早该化为一捧黄土，死得不能再死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