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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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章 ]

    第126节

    月镜湖,顾名思义,在月圆之夜,整个湖面在月华的映照之下,便如平滑的镜面一般。

    镜是湖,湖如镜。

    画舫行过,也不能激起那平滑的湖面泛起半点涟漪,无波无澜仿若静止凝固,是天元城九大奇景之一。

    今日恰逢月圆之日,只是细雨如织,没有停止的迹象,想必入夜奇景难现。

    秦酽远远望着烟波浩渺的月镜湖。

    只见细雨中,天音坊精致华美的船楼停靠在岸边,隐在朦朦胧胧的雾里,露出飞檐翘角下那盏华美的琉璃宫灯,彷如从云天之上驶下凡间。

    秦酽今日前来,便是要见这艘画舫的主人。

    这艘画舫之所以能得“天音”两字命名,便源于夙歌。

    那个男子嗜琴如命,以琴会友,以音为杀,奏琴长歌,琴便已是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他所奏乐曲,称天籁之音也不为过,所谓“听君一曲,余音绕梁三日尤不去”也不过如此。

    当画舫岸边的那个人进入视线,秦酽不由微弯了唇角。

    那个人一如既往的安静,站在烟雨朦胧,碧水一线的水边,任蒙蒙细雨打在身上,独成一道景致。

    他抱着自己钟爱的凤鸣琴,青衣一袭,长长的广袖柔顺的盖在琴面上,连同他的青丝一起。

    夙歌的容貌与美不沾边,只算清逸,最好看的莫过于那双眼睛。

    乍一眼看去,一般人都会忽略掉他的容貌,直接掉进那一潭碧波一样深邃,却不深冷的眼眸中。

    他不常笑,眼神却是温和的,大多数人只要看一眼,十有**会觉得他是个可以至交的良朋益友。

    温雅出尘,不食人间烟火,说的就是像他一样的人。

    那清逸如和煦清风的人啊……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个不落凡尘的人,会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冥渊阁主”呢?

    他的温和与他的心狠手辣,他的儒雅和他的嗜血狠绝,这一切的一切,没有人比秦酽更清楚。

    他前一刻还温和儒雅,后一刻就是浴血罗刹,没有什么人是他下不了手的,除了她。

    她和他的关系,简单又复杂,总之无关风月。

    似心有灵动,他转过了头。

    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同样的深邃无波的眼眸,一个如碧波幽潭,一个如子夜苍穹。

    默然对望间,仿佛要从对方的眼中看进彼此的灵魂深处……

    慢慢,夙歌轻挑了眉眼凝上淡淡笑意,眼中碧波轻漾,柔柔的四散开来,好似有无限柔情与珍重。

    秦酽在他面前几步的距离停下,望着他眉间的浅笑盈然,道:“夙歌,别来无恙。”

    “呵……”一声淡不可闻的笑声从他唇间溢出,那双碧波幽潭一般的眼眸清楚的映出这她的容颜。

    下一刻,那张他宝贝异常的凤鸣,被弃在了雨中湿漉漉的地面,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

    夙歌张开双臂,将眼前之人揽进怀里,那样紧,仿佛怕一松开她便消失了一般,仿佛她是他珍之爱之,放在心尖的珍宝。

    秦酽有瞬间的怔愣,显然没有预料到夙歌如此的反应。

    他一向是云淡风轻的,仿佛这世间一切都不能令他动容,便如游离在红尘外,冷眼看着尘世悲喜,他自岿然不动。

    如今这般,是因为她的死而复生么?

    ……

    都说眼睛可以窥见一个人的灵魂,夙歌此时方才体会到,原来尽是真的。

    良久,他在她耳边轻喃:“阿酽,你能活着真好。”

    千言万语,此刻只留一句。

    秦酽退出他的怀抱,眼含戏谑的仰头看他,曼声道:“夙歌,我记得你曾经有无数次恨不得掐死我呢,原来不是么?”

    夙歌轻笑,抬手轻抚她颊边润湿的发丝,似是温柔,似是无奈,半真半假道。

    “如果你眼中只能看到我一个人,那我又何至于此?”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是吗?你认为我在开玩笑?”

    “不然呢?”

    “你从来都是这般冷漠无情。”

    “承蒙夸奖。”

    “呵。”夙歌轻笑一声,低垂的眼睫遮住了他眼中的隐秘的暗潮。

    阿酽,你从来不知,夙歌与那人一样,将你看得和命一般重要。若是你眼中只能看到我,便不会受到任何伤害,没有辜负,没有背叛。

    她是他无法割舍的牵绊,无关情爱。

    这万丈红尘中,她是唯一一个被他允许,靠近他灵魂的人。

    她和他如此相像,好似上辈子,他们便已经相识,并且血脉相连。

    夙歌从来不开玩笑,只是觉得,只要你能活的好好的,便已经知足,所以放任你与那个人在一起。

    因为,你和他在一起,有了笑容,不再冷得像一块没有生命的冰。

    可是,他却没能好好护着你,将你看丢了……

    知道她身死的消息,他并未却看她,因为那只是一具没有了生命的躯壳,去看了也没有任何意义。

    他去了那个人的坟前,静坐一夜,天亮离开。

    有负于她的托付,他没能替她看着阿酽自在快了的活下去。

    自责,愧疚,都是无用的情绪,人已经死了,这便是现实。

    只是至此后,他空老余生,再无人相伴。

    ……

    夙歌是如此庆幸,她仍活在世间,主动来到了自己面前。

    那么,他便再也不会放她离开,不会再将她交给任何人,自己好好守着、护着,看她快了自在的活。

    夙歌没再说话,伸手对着地上的凤鸣一挥,重新将它纳入掌中,自然的一手抱琴,一手牵起秦酽,转身迈上连接画舫的跳板。

    ……

    秦酽对天音阁熟悉至极,轻车熟路的进了夙歌专用的雅阁,在窗边的圈椅上坐了,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坛灵酒,为自己和夙歌各斟了一杯。

    自从进门开始,夙歌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住秦酽,好似怕自己一眨眼,她便消失不见一般。

    秦酽轻叹口气,开口打破一室寂静:“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夙歌弯了弯唇,问道:“阿酽,你可要去找那人?”

    秦酽笑,“夙歌,我一直以为,你是这世上最了解我本性的人。”

    夙歌沉默下来,良久后问她:“阿酽,?”

    “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平静了吗?我毕竟是已死之人,如今却换了一具身体重活?”秦酽不答反问。

    “那又如何?我只知道你还活着,其他的重要吗?”

    “是啊,活着最重要。”秦酽附和,淡淡一笑,眼中是过尽千帆后的淡然与通透,也有执着的坚定。

    她回道:“我要灭了秦家,灭了那周、陈、杜三家,要这凡尘从此后再没有东西能令我挂心。”

    “要他们都死吗,这还不简单。”夙歌说的云淡风轻,好似那数万条性命,不过是花花草草,碾碎便罢了。

    秦酽笑着摇头,“夙歌,我虽无情,但并不嗜杀。有时候杀了反而是一种痛快,我不要他们痛快,我要他们活着比死还要痛苦。”

    “所以?”

    “我要废了那些人的修为,让他们余生只能做废物,如此而已。”

    夙歌眼眸深深,眉眼间都是满意的笑容,“阿酽,你真是我教出来,这么像我。”

    秦酽挑眉笑睨他一眼,“不要说得你好似比我辈分高一样,你不过比我大了七岁而已。”

    “好好,是我的错。”夙歌妥协,“我的阿酽说什么就是什么。”

    秦酽直直盯住夙歌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那我要这天为我而变,要这地为我而转!夙歌,你可愿意与我一同跨上这条艰难的强者之路?”

    夙歌在瞬间的怔愣后,眼中迸射出灼目的光华。

    他起身走到秦酽面前,低头亲吻她的眉心,“我愿意,我的女孩儿!我愿意一生陪伴你左右,直到生命的尽头,无怨无悔!”

    他以云淡风轻的语气,前所未有的虔诚,许下了一生的承诺。

    这就是他珍之重之的人儿,永远那样耀眼,令人心折。

    ……

    酒过三盏,秦酽望着窗外烟波浩渺的湖面,轻声道:“夙歌,我需要你的帮忙,帮忙游说四大姓,不可插手我接下来要做的事。”

    “好。”夙歌点头,问道:“你母亲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虽是问句,却是笃定的语气。

    “嗯。”秦酽点头,“夙歌,我从未问过你,为何对我这样好?”待她那样宽容,对她有求必应。

    夙歌望着秦酽,又像是透过她再看另一个人,眼底深处的情绪似怀恋,似感慨,似喟叹。

    良久,在秦酽以为他又如曾经一般不会回答自己时,他道。

    “只是一个人情。”

    “我母亲的?”

    夙歌淡淡弯唇,“不错,我欠你母亲一个人情。”

    原来如此。秦酽不再追问,只是轻轻一笑。

    “夙歌,你早就知晓一切,不告诉我也是母亲的嘱托吗?”

    “是。”

    “……她……说了什么?”

    “不愿你被仇恨主宰,不愿自己的过错让你背负,愿你一生安乐,活的快了自在。”

    秦酽沉默,只觉心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呼吸也开始困难,眼睛干涩的难受,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阿酽……”

    “嗯,我很好。”

    夙歌轻叹,“阿酽,你真的放下那个人了?”

    秦酽抬眼重新看向他,唇角有些微笑弧,“我和他的缘分早就断了,那个秦酽与我来说,已尽是上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