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已经完全黑了，孟子禾从酒楼出来就匆匆忙忙与他们告了别离开，他这次到尘世来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找到无忧，他离开妖域这么久，也是该回去看看了。可是见这情形，他想无忧是不会回去了，遂自己一个人走了，妖域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他处理呢。

    莲生站在酒楼门前，看着孟子禾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叹道：“你也该回去看看，他们不知道你受过伤，还以为你是贪恋凡尘，何况你把那么多事扔给子禾，他也挺辛苦的。”

    无忧勾唇一笑，神色竟有些委屈，他道：“莲生这是不要我了么？”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莲生扶额：“算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与你是说不通的。”

    街上的灯笼摇曳着温暖的光，映着她的脸红彤彤的。无忧轻轻揽住佳人的腰，边走边附在她的耳边呢喃道：“其实我觉得子禾比我更适合那个位置。”

    听到这话，莲生抬头惊讶的看着他，眸子里是深深的不解。

    无忧轻轻地捏捏她的脸，笑道：“他与我不同，我已深陷这万丈红尘，再受不得身居高位的寒冷，子禾却是无牵无挂的一个人，那个位子于他更加适合。”

    莲生有些怔然地看着他，心中有什么东西塌了。

    晚月在莲生怀里翻了个身，睡梦中发出几声呓语。

    临萧城的上空忽然放飞了许许多多的祈愿灯，昏黄的烛光连成一片，把天空映得红艳艳的，街上的人们立刻驻足，双手在胸前交叠，仰头闭眼，嘴里喃喃说着新年的愿望。莲生将晚月放进无忧怀里，也学那些人一样，虔诚的在心中默默的勾画着美好的愿望，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无忧静静地看着这一抹倩影，心中是无比的满足，只希望能永远和她这样走下去。

    祈愿灯过后就放起了烟火，漫天的烟花在临萧城的上空绽放，绚烂缤纷，犹如五彩的祥云，“嘭嘭”的响声将睡梦中的晚月吵醒了，它用肉爪子揉了揉眼睛，抬头看见天上的烟花，立马手舞足蹈地在无忧的怀里叫起来，眼睛笑得只剩下一条缝，莲生静静地看着天上的烟花，脸上安静而美好，彩色的火光映在她的脸庞，有些飘渺的美。

    烟花过后，一切都归于平静，街上的人们还没从这绚烂的烟花中缓过神来，依旧呆呆的望着天空，莲生将晚月接过来，轻柔道：“走吧。”

    傍晚时的天空突然起风了，莲生将窗子关上，怎料风越来越大，将窗子吹的啪啪响，隐隐还能听到“呜呜”的声音，莲生心里忽然生出一股隐隐的不安，她将窗子打开，外面的天空阴沉的吓人，墨黑的云朵直直的压下来，直叫人喘不过气来。狂风凛冽，将漾湖化开的冰屑卷起来，在半空中凌乱的飞着，隐隐约约可见一层紫色的光透过云层刺下来，狂风猛地灌进屋里，将床上的无忧一下子惊醒了，他睡眼朦胧看向莲生，声音有些沙哑：“怎么还不睡？”

    莲生皱眉，道：“我总觉得这天气有些诡异，心里有些不安。”

    无忧将她拉进被窝，顺手关上窗，说道：“别管这些，好好睡吧，尘世的事不是我们能管的，它自有它的定律。”

    莲生想想也对，便压下心里那缕不安，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依旧是狂风大作，云层里的紫光越来越盛，莲生手里握着杯茶，出神地望着窗外，心中没来由的有些烦躁。

    “在想什么呢？”无忧将大衣披在她的身上，责怪道：“这么大的风，也不知道多穿些。”

    “没什么，无忧，我想回雪寒山了。”

    无忧一笑，道：“好。我们今日便回去。”

    雪寒山现在只是飘着小雪，无忧将莲生送到雪寒山便会了妖域，尘世的天气他也察觉出了一丝不平常。

    莲生还未来得及歇息，便听见梵音殿的钟声响了，她大惊，这是出了什么大事了！急匆匆地抱起晚月就往主城赶。

    梵音殿此时已聚集了大量的人，各域域主都来了，莲生一下子就看见了无忧，他正站在大殿中央，和一旁的孟子禾在说着什么，正欲过去，身后传来温润清冷的声音。

    “莲生仙子，别来无恙。”

    莲生微微皱眉，转过身来，不冷不热道：“佛君，别来无恙。”

    芥尘一笑，霎时如百花绽放，莲生有一瞬间的慌神，急忙回神过来，冷淡的说道：“佛君若是无事，莲生便不打扰了。”

    正欲转身，门外响起女官的声音：“域主到！”

    莲生连忙跟随人流退至一旁，只有其他的域主依旧站在大殿中央，但也是站得笔直看向门外，谁让他们只是客人呢。

    温凡从容不迫的走了进来，只是那眉宇间有些焦虑。

    他走到主位上，微微抬手，道：“大家不必拘束，都坐吧。”

    待所有人都坐定，温凡才开口道：“想必大家都有所察觉吧，九重天的那位恐怕要苏醒了，人间又将是一场浩劫呀，六域还好，只是这尘世••••••”微微摇头，嘴里划过叹息。

    莲生心里叹息：“果然是出事了。”

    “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将他彻底消灭吗？”大殿左侧一个身穿白衫的男子问道，淡然出尘的眸子紧紧皱在一起。

    莲生记得他好像是神域的域主，少年天才，神域第一人。

    温凡摇头，道：“七万年前佛祖将他封印在九重天，便说过有朝一日他会醒来，连佛祖的能力都无法彻底消灭他，我们又有何办法？”

    众人一阵沉默，温凡说得对，佛祖的能力六域第一，连他都没有办法，他们这些人更是无法。

    “可是佛祖如今不知身在何方啊！”白书晨也就是神域域主说道。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莲生看向无忧，只见他神情散漫的靠在椅子上，微低着头，手里把玩着一支莲花簪，他就说自己的簪子哪儿去了，原来被他捡着了。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无忧抬头，对她绽开一抹温暖的笑，莲生脸刷的一下红了，忙转开视线。

    这时，温凡不紧不慢的开口道：“佛祖当日临走时便算出他会醒来，只说六域和尘世会有贵人相助，具体是谁，他却不肯多说。”

    又是一阵叹息，无忧将簪子小心翼翼的放入怀里，有些担忧的看了莲生一眼，便若无其事地转开了。

    莲生只觉得这件事有些诡异，因为芥尘不止一次的看她，特别是当温凡说出贵人两个字时，他的眼神就没离开过她。

    她想：“这个贵人不会跟我有什么关系吧。”越想越不敢想。

    殊不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本想置身红尘之外的人，正一点一点的踏入这红尘之中，并且翻起惊涛骇浪。

    大家又七嘴八舌的发表了一些意见，温凡便请其它五域的域主留下，其它人自行散了。

    莲生缓缓走出大殿，忽然想去莲池看看，晚月安安静静的待在她的怀里，它怕是也察觉出了什么吧。

    莲池里的莲花依旧不分四季的开着，粉似霞，娇似火，清婉妖艳。

    再一次站在这个地方，莲生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有种故地重游的感觉。

    晚月安安静静的看着满池的莲花，稚嫩的声音响起：“姐姐，这里的莲花好漂亮，比那大湖里的还漂亮。”

    莲生微微一笑，是啊，被佛光沐浴着的莲花，怎么会不漂亮呢，只是，她微微叹口气，说道：“月儿，这里的莲花再漂亮，也没有漾湖里的那般自然，这是被佛光装饰过的啊，已经没有本来的样子了。”

    晚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依旧欣赏着莲花，眼里有些欣喜，在它看来，这里的莲花好看，这便够了。

    莲生看它那样子，微叹口气。

    “怎么？回到莲池不高兴么？我听你叹了好多次气了。”

    莲生并未回头，只淡淡道：“佛君希望我高兴么？”

    芥尘在她背后笑得有些无奈：“这里毕竟是你生长的地方。”

    “在我看来，这里就是牢笼，一个将我困得喘不过气的牢笼，我喜欢的，只是在雪寒山的日子，毕竟那里不会让我的心觉得很累。”轻轻掐下一朵莲花，语气有些飘渺：“难道佛君在这里觉得高兴吗？”

    淡粉色的花瓣顺着她的手滑下，飘进水里，晚月跳下来伸出爪子想去抓，却将它推得越来越远，它撇撇嘴，眼里有丝懊恼。

    “这只小猫倒是可爱。”芥尘轻笑道。

    莲生不语，只爱怜的摸摸晚月的头，笑得温暖。

    梵音殿的佛钟又响了起来，响彻六域，恐怕连尘世都听到了，只是尘世中人并不知这是一声声的警鸣，以为是福瑞的佛音，便以为天下太平。

    六域中人却显得慌张的多，他们都知道这佛音代表着什么，这是一道道催命符。

    天下，快要大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