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劈头盖脸泼冷水 学生监考没人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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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劈头盖脸泼冷水,

    学生监考没人味。

    为钱跑腿动脑筋,

    不怕挨骂受大累。

    两个小时以后,果然正如张主任所言,钱校长又来了。这时候,大多数的老师都交了卷儿,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等着,只有几个人还趴在那里没有写完。

    这几个人当中,有的还没有开始写,有的才刚刚开了个头儿,有的写到了半路写不下去了抓耳挠腮。只有一个,八开纸快写满了还余言未尽,仍是笔走龙蛇。

    钱敬标先把这几个人的试卷抢了,又来到讲台上把教桌上交上去的试卷拿了。两摞试卷放在了一起,先横着垂直立在桌面摔打几下,再竖起来让试卷们垂直于桌面摔打摔打。看一看都对齐了,他才抬起了头,目光停留在交了白卷儿的那个老教师脸上,狞笑几声说:“有的教师教学教了三十多年了,你是误人子弟,你糟蹋了人家三十多年了!”

    驴腚里掏不出好画(话)来,尽管看见交了白卷很生气,这话说得也太偏激。年纪大了,也许他是一时想不起来。就算是这位老教师不会写作,人哪有十全十美的?传授知识三十多年,青出于蓝胜于蓝。给几代人扫除文盲,有许多走出了大山,有许多考上了大中专,有的甚至还考上了清华北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有毛不算秃儿,小山沟里能有这么一个“糟蹋人”的老师,也就不错了。

    钱敬标这一句话不要紧,马上惹恼了所有的老教师。他不仅打击了还站在讲台上的老教师的积极性,就连退了休的老教师听说以后,也被激怒了。过去的师资就是这么一个水平,你想让他像你的写作水平这么高,现实吗?这个钱校长只看他们的缺点,不看他们的优点。只看他们的短处,不看他们的长处。老教师的积极性受到了严重的摧残,他说的话没有正能量,只有副作用,已经失去了号召力。

    在这样的形势下,他却毫无自知自明,力挺继续考老师。下一轮的考试内容是《教学大纲》和《教学常规》,考题是他自己出的,老师被分在两个考场里。也不知他的那一根筋在作怪,想出了一个有史以来从未有过的考试方法,让学生给老师监考。每一个考场里都有六个学生当监考官。

    这一次考试,考场的气氛与考作文《今天》时是迥然不同,老师做试题,两眼只能看试卷儿或者是抬起头来向前看。如果稍有例外,每一个监考的学生的手里都拿着一个记录本,他们就会把这个老师的名字记下。反正试卷上有老师的名字,桌子上贴着考号,把考号记下来也算事儿。学生给哪个老师记一次,这个老师的分数就会被扣掉五分。

    不要认为这个分儿无关紧要,它是和钱联系在一起的。扣一分儿一块钱,也就是说被记一次五块钱就没有了。月底发工资,他就让周会计从工资里扣下。

    有一个老师有个习惯,写着写着无意中就向旁边一扭头。他扭一次,就被学生记一次。还有一个老师,向别的老师借笔用。借笔的老师被记了,被借的老师也被记了。学生监考,他们自己也有发明创新,哪个老师要是咳嗽一声,他也记。打一个喷嚏,擤一擤鼻涕,打一个哈欠,放了一个不是太响的屁,也都被作为一次违反考试纪律记一次。

    钱敬标幸灾乐祸,高兴地说:“平时你们管学生是那样毫不留情,没有人味儿,现在也叫你们尝一尝受管制的滋味儿!”

    他就是这么个人,是一个把别人的痛苦当做自己幸福的人。那一次在校院里开会,有个女老师可能是肠胃有毛病,正开着会请假上厕所。他没好气地说:“来回三分钟,超一分罚一块。”

    女教师跑着上厕所,完了提着裤子再往回跑。会场和厕所对峙,她的举动都能看见。老师们都气得了不得,向钱敬标投去愤怒的眼色。钱敬标不但没有同情心,还开心地笑着自语道:“真好玩儿!”

    平时他查岗都是论时间,早晨堵在人家的办公室门口,手里拿着个小本子。谁来了把小本子往人家的脸前一伸,叫人家签字。一到时间他就卡住,来晚一分钟的字就签不上,按旷工罚钱。晚上办公,他喝上个酒就去查。查到哪里少了谁,也要罚钱。这一天晚上,有一个学校的两个年轻人去厕所,回来时钱校长站在门口。他问:“干什么去了?”“解手去啦!”两个年轻人异口同声地说。“请假了吗?”“没有,俺去时还没到办公时间。”“现在到了没?”钱敬标指一下表,“超了二分吧?快,每人拿两块钱来!”

    他的老婆李会娟也许听见了风言风语。这一天晚上,他喝了酒吃了饭正想往外走。李会娟说:“你干什么去?又想去查人家?”

    “再出去走走,最少还不弄他个三块五块的。”

    “你给我回去,你的脊梁骨被人家戳透了,你还觉不着?”

    他不听,还是要走。李会娟气坏了,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脖子,一只手抓住他的脚脖子,一下就把他提溜起来,走进了里间,扔到了床上去。接着警告他说:“老老实实地给我睡觉,你要是再出去胡乱跑,我就把你绑起来,拴在床腿上。”

    钱敬标吓得浑身打着哆嗦,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弹。但是,他只老实了这一晚上。后来,还是外甥打灯笼——照舅(旧)。生就的骨头长就得肉了,想让他改?很难!

    这一次的《教学大纲》和《教学常规》考试,他又要发一股子财了。别的不说,光学生记录的“违规次数”,就是一笔大收入。那个习惯于扭头的老师,被记到了将近二十次。一次五块,将近一百元,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啊!

    张榜公布以后,扭头老师冤枉坏了,他哭着说:“我扭头罢了,我可是没有看别人的一个字。我要是看了,天打五雷劈!”

    他来到了钱校长的办公室鸣冤叫屈:“钱校长,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你没有钱是不是?现在不让你支钱,等到发了工资,从你的工资里扣。”钱校长生怕出了意外变故影响他的收入,和风细雨似的向他作着解释。

    “真的,校长……”

    “真的,我骗你干什么?所有扣分的老师们都这样,谁要是瞎哄你,谁就是小狗!”钱敬标骂起誓来了。

    “我是说……”

    “不用说了,放心就是!”

    “我没有看别人的,我要是看了,天打五雷劈!”扭头老师终于得到了说话的机会,一股脑儿的把这些话吐露出来。

    他的这个话一出口,钱敬标的神情随即严肃起来:“你这个说话的,怎么这么不负责任?你说你没有看,谁给你当证明?我找的监考人可是学生,学生的记录可是最真实的,决不会徇私舞弊。”说着,他便找出了学生的原始记录,展示

    给扭头老师。扭头老师带着哭腔说:“不用看,我知道,我有个习惯,我好扭头。学生是误会了,把我的习惯当成违规记了。我要是真违了规,甘愿受罚!像这样的记录,冤枉好人,我丢不起这个人!”

    “怎么着?你扭头看不看谁知道?违反了纪律还怕害羞?还说是学生的记录有问题?要是都像你这样胡搅蛮缠,中心校的工作还怎么搞?你一个月的工资是多少?你要是不够扣的,我借给你。”钱校长发起仁慈来了。

    扭头老师看看回天无望,钉子已经砸进木头里去了,也就不再和他费这个唇舌,慢慢从他办公室退了出来。钱敬标看看他远去的背影,心中这才踏实下来。堵住了这个口子,以后就不会再有人来找麻烦了,想到这里他浑身就轻松了许多。

    这大纲、教学常规批卷,可不和批作文试卷一样,这不是钱校长的长项,阅这种卷儿他没有这个耐心。判断题还好办,填括号、问答、分析题可就麻烦了。他决定找人阅卷,找靠得住的人、与考试无关的人。

    与考试无关的人除了他还有张玉朴、周满江,他知道这张玉朴与他不是同路人,他必须小心提防。这阅卷,小心他在一些同类人物中做手脚。于是,中心校办公室里的三个人就形成了这样的一种局面:一个人当监管,两个人当员工。监管只管一个员工,和他勾心斗角。

    王学奎虽然是张玉朴的人,可钱敬标和他的关系也不错。再加上他的水平一贯比平常教师高出一大截,阅卷一开始,钱敬标就先把王学奎的卷子找出来,对着标准答案一个题一个题地批。批出来,也当一份儿标准答案。

    前一部分是教学大纲的内容,后一部分是教学常规,涉及几十个题目,特别是那种原文填空,王学奎的试卷竟然完全与标准答案相同。钱校长出题,专拣那些不被重视,又十分难记的内容,多是从旮旯里抠出来的。好比像:

    课文一般可分()读和()读。中高年级每学期课文总数()篇左右。

    低年级每学年背诵()篇以上优秀诗文。二年级课外阅读不少于()字;中年级利用()识字,认识常用汉字()个左右。其中()个左右会写,高年级作文()分钟能完成()字左右的习作,课内习作每学年()次左右,养成()和()的习惯。

    像这样的括号,王学奎都填写得一字不差。钱敬标有点不相信,带小抄儿不可能,因为学生的监考记录里没有一个是他的名字。他想到了传说中的陈玉梅,她来无影去无踪,可别是她从中搞了鬼。

    结语:

    今天交白卷,牵连三十年。

    老师被考试,学生当监官。

    让别人出丑,他说真好玩。

    不怕冤枉人,就怕少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