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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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读完第一章,绿子便开始陆陆续续从厨房往外端菜,我连忙起身到厨房帮她。

    “好长时间没有做饭,技术有些生疏,做得不好,请勿见怪。”绿子解下围裙,从橱柜里拿出餐巾纸放到桌子上。

    “哪里,你做的饭我都喜欢。”

    “是吗?”绿子妩媚一笑,用启瓶器打开一瓶威士忌放在桌上,“渡边君,尽管喝,酒么,有的是。”

    我们举起酒杯相碰,绿子将满杯威士忌一饮而尽。

    “当心喝猛了,对身体不好,”我说,“一大杯威士忌,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有什么,我经常这么喝。”绿子一脸满不在乎。

    我睁大眼睛,“何苦这样作践自己?”

    “好奇嘛,想试试那种滋味。”

    “怎么样,过瘾?”

    “不如想象的好玩。”绿子淡淡地吃着菜,说。

    两人闷头吃了一会儿,威士忌也喝了不少,我怕天太晚,回不了家,便准备向绿子告辞。

    “姐姐去她男朋友那里,今晚不回来,你就在这里住吧。”绿子说,“周末是他们两人相聚的日子。虽然还没嫁过去,姐姐早把自己当成对方的家庭一员了。喂,渡边君,喜欢什么花?”

    “水仙。”

    “那好,就养水仙。”绿子拍拍我,“你只管使劲吃,把那玩意儿造的多多的,我给你排出来,积累起来,倒进花瓶养花。这营养非同一般,到时候水仙的叶子一定会又肥又厚,花一定开得又大又圆。好好努力哟。”

    我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渡边君,说句话,你可不要见怪。”

    “但说无妨。”

    “我有一种感觉,”绿子托着下巴,“你对家庭似乎并不热爱,最起码不是那种百分之百依赖家庭的人。”

    “你是说,与你有些相似?”

    “某种程度上,”绿子说,“我只是说出心中的真实想法,别见怪。”

    “也许吧,”我说,“最起码,我不像别人那样想家。尤其是临近寒暑假的时候,看到别人满脸憧憬回家的时候,我总是感觉无动于衷,没有什么感觉。”

    “对家不是特别想念?不想念家里的人?”

    “有点儿吧,”我说,“有时候也想家,不过回家后几天就会烦了,总想马上离开。”

    “从来没有非常想念过?”

    “当然有过,比如生活中遇见大挫折,或者身处排斥感极强的陌生异地,那时候特别想家,想念妈妈。”

    “如果家里需要,你会不会为家庭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情?”

    “当然会,牺牲一切也毫不迟疑,我最大的希望就是父母能幸福。”我说,“问题不在这里,问题是我对家庭缺乏那种由衷的热爱。我希望父母能幸福,但心里却不是由衷地爱他们。这不是孝顺不孝顺那样简单的问题,也不是我自身能左右的问题,不知道我说的你能不能明白?”

    “很能理解,”绿子表情凝重地说,“有些东西根本不是我们自身能左右的。比如爱的感觉。”

    “因此,你大可不必为妈妈死时自己没有哭的事而感到内疚。”我笑着说,“这种东西,也许早在我们童年时就已成定局,也许父母给与我们的爱不够,因此我们也无法施爱,这种东西谁也无法抗拒。”

    “现在不会了,不是已经哭过了吗?”绿子释然地笑笑,“渡边君,谈谈你的父母。”

    “都是些极普通的人,没多少可谈的。”

    “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事嘛,人与人总是不同。他们对你管的严不严?”

    “根本谈不上管,太松啦。”我说,“有时候,我挺羡慕那些有严厉父亲的同学,觉得特别有安全感。”

    “感觉父母对你管得不够?”

    “起码管的不多,”我说,“小学时对功课什么的还过问过问,到高中压根就不管了。高中三年,他们只过问过我一件事。”

    “说来听听。”绿子很有兴趣地支着下巴看着我。

    “那时候正填大学志愿,一次吃饭的时候,我告诉家里自己报的是戏剧专业。其实那时已经将志愿报上去了,并不是要征求他们的意见,只是觉得这种事应该让家里知道一下。当时正吃着饭,父亲怔了一下,也没有说什么。既不反对也不支持。晚上我看完书,正准备睡觉,他突然走进我的房间,嗑嗑巴巴地问我,可不可以再重新考虑一下自己的志愿问题。我告诉他志愿早已报上去了,他听后再也没有说什么。报志愿的事就这么决定了。”

    “好像是个有点儿古怪的人。”

    “多多少少有一些吧,”我说,“母亲就有些瞧他不上眼,说有的人喜欢下棋,有的人喜欢打牌,还有人喜欢动物,都能找到点生活的乐趣。父亲这人却什么也不喜欢,闲暇时要么睡觉,要么喝酒麻醉自己。事业上也不思进取,日子过起来挺没劲的。

    “不过父亲头脑非常聪明,反应也足够机敏。只是有时候感觉他特别胆小,对任何人都唯唯诺诺,做起事来瞻前顾后,优柔寡断。记得我上中学时,他有段时间非常忧郁,常常一个人在屋子里自言自语。那时特别瞧不起他,觉得他这个样子不配做我的爸爸。上大学后,年龄稍大些,对有些事情认识得更深一些,我感觉到他身上有一种天然的性格缺陷,而这正是阻碍他向前发展的力量,所以现在对他也比较理解,没有以前那么排斥了。况且,父亲也非常爱我,总是在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上为我考虑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