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8)
最新网址:www.ibiquxs.info
    “怎么猜出来的?”

    “在这种情势下,除了小野还有谁?”我说,“再说,我也不认识别人啊。”

    “你这人真是聪明。”纪香感叹一句,继续往下讲。

    “其实信里也没讲什么,无非是讲自己苦恼的事,发些牢骚。什么不被别人理解啊,老师不通人情啊等等。说他自己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有些话又不能给太奶讲,怕他老人家担心,况且,她年纪大,也根本听不进去。

    “‘因此想到了姐姐,想把心里话告诉姐姐,希望这种心情能被理解。姐姐读也罢,不读也罢,不回信也无所谓,只要允许我写信就可以了。

    “‘切忌不要告诉妈妈。’在信的末尾,他写道。

    “我如何能袖手旁观?读后立即给小野写了回信。告诉他,这种感觉每个人在他那种年龄都会遇到,不过因为他敏感的原因,感觉稍微强烈一些。如果以后想写信的话,尽管写,我什么时候都不会厌烦,并且一定为他保守秘密。

    “从此以后,小野就常常写信给我,事无巨细地将自己的生活写在信里。要说那孩子心思真是缜密,对事物的感觉非常敏锐,而且见解非常不一般。每封信写得婉转细腻,读起来甚至成了一种享受,只是人生态度消沉了些。”

    “也许敏感是导致他苦恼的一个原因吧。”我说。

    “部分是这种原因。”纪香点点头,“写了几次信后,那孩子见我在信里不像姑妈那样长篇大论地教训他,对我才完全放心,开始把自己所有的秘密讲给我听。”讲到这里,纪香停下来,“问你个问题,渡边君,可要如实回答?”

    “可能的话,我还是喜欢说实话的。”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女孩的?”

    “这个,不好说,得看如何界定。”

    “对异性注意,有好感的那种。”

    “应该是上中学的时候吧?”我回忆着说,“当时十五六岁吧,注意过一个女孩,就是觉得她和别人很不一样,仅此而已。”

    “小野在小学二年级就喜欢女孩了,”纪香说,“在信里告诉我的,才九岁啊,厉害吧。”

    “的确非同寻常。”

    “感情丰富嘛。”纪香说,“那孩子多愁善感,人特别安静,眼神忧郁,让人看了就会顿生怜意。这种状况年龄小的时候还无所谓,等长大一些就成了麻烦。”

    “是啊。”我附和着纪香,发现我们这么边走边谈,已经将校园走了一圈,于是便提议回家,纪香表示同意。于是两人一起往回走,纪香一边走一边继续向我讲述她表弟。

    “上初中二年级的时候,小野的信非常频繁,几乎一天一封,信好像成了他的日记。这些信的内容大同小异,都是讲他因对异性过于关注而产生的苦恼。如果说小学时期仅仅是好奇,那么如今他开始抑制不住地跃跃欲试。‘校园的女孩,对我有无穷无尽的吸引力,我常常站在不被人注意的地方,观望她们呼朋唤友,闹作一团,那种阳光的明朗感觉,让我十分羡慕,为什么我就不能那样快乐呢?

    “‘每一个擦肩而过的女孩都让我着迷,这种说法也许显得过于轻率,但这是我心中真实的想法。我常常想走近她们的心灵深处,让那里的阳光感染自己,非常想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忧虑什么。’”

    “里面的许多话,我都能背下来。”纪香说,“小野这份好奇心之所以如此强烈,一方面是由于他喜欢探究的天性,另一方面,也是由于他寡言少语,与女孩交往过少的缘故。加之性情内向,因此对女孩的好奇心理走上了极端,严重影响了他的生活。”

    “恐怕与他的过于孤独也有些关系吧。”我说。

    “因此,我在信里总是鼓励他多与人交往,不要在日常生活中太敏感。但也没起多大作用,因为他那样性格的人,别人的劝告对他施加的影响是微乎其微的。只有靠时间来改变他,等他慢慢长大,情况也许会好些。”

    说着话,我们已经回到纪香家门口,屋内桌子上已经摆好饭菜,纪香妈妈还在厨房里忙前忙后,青菜入锅的刺啦声不时传出来。

    “再做个汤,马上就好。”她在厨房里冲我们大声喊。

    我客气两句,正想坐下来休息会儿,又被纪香拉起来,一同去叫太奶来吃饭。

    我们跟在颤巍巍的太奶后面,慢慢走进屋的时候,饭菜已经准备齐全。纪香妈妈厨艺超人,仅鱼就有三种做法,而且各具特色,让我不由叹为观止。吃过饭后,纪香妈妈收拾餐具,我和纪香送老太太回屋,与她聊了一会儿后,便去纪香的房间。

    “接着上回说?”我冲纪香笑笑。

    “你说奇怪不奇怪?”纪香为我倒了一杯水坐下,“自从和小野通信后,我以为他不会再和以前一样躲避我了吧。谁知道他仍然和以前一样,甚至比以前更疏远我了。让我不由怀疑以前的那些信是不是他写的。”

    “这也不算多奇怪的事,或许他适合与你进行纸上交流,面对面只能使他不知所措。”

    “也许吧,”纪香沉吟道,“不过,你不觉得这太离奇了吗?”

    “小野本来就是一个奇怪的人嘛。”

    “那孩子真是满脑子稀奇古怪的想法。记得小时候,总是缠着我问些奇怪的事,什么‘把白杨树的根埋在湿土里会不会发芽’,‘临死的人心里会想什么’,都是些根本无法回答的问题。记得他曾写过一封信,说自己曾经因为一个女孩在一个焦渴溽热的夏天,顺手送了他一根冰棍,从此便对那女孩念念不忘,牵挂了好长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