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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苏近日十分不满。她才是主子的贴身侍女好吗。可为什么。主子的吃穿用度样样她操心不上。右相府的仆婢们都一手打理了。更可恶的是。连找主子说句话都难上加难。那些人。根本就是故意的。

    当然。她能抱怨的人就只有甜儿一个而已。

    “哼。我看林右相就沒有安什么好心。你看看。说什么他喜欢主子。可竟然纵着主子穿男装。连劝都不劝一句。有这么喜欢的吗。”

    奈何甜儿十分实诚。她就事论事地道:“可是苏苏姐。你给公子做了那么多的女装。公子也沒穿过呀。”

    这个吃里扒外的小蹄子。苏苏狠狠地剜了她一眼:“这也就罢了。他还不让我把药膳端上桌。这不是存心害主子是什么。”

    甜儿又一次叛变了:“公子一见到你做的药膳就会沒了胃口。为了安慰你。还得忍着恶心喝上一口。每次都呕得眼泪汪汪。其实喝与不喝。差别真的不大啦。苏苏姐。你端上药膳。固然是安心了。但公子那副样子。我瞧着都可怜呢。谁沒事喜欢吃药呀。”

    “你究竟是主子的丫头。还是右相府的丫头。怎么尽帮着外人说话。”

    甜儿摆出“我是忠仆”的架势:“正因为我是公子的丫头。我才全心全意为公子着想呀。你沒见。自从住进右相府。主子气色好了很多吗。连晚上也沒有成夜成夜地失眠了。要我说呀。果然是右相府的风水好。”

    “这……”苏苏自然知道甜儿说的是事实。可心底就是有疙瘩。“反正林右相就是不靠谱。每次他看我。我总觉得心底毛毛的。狄家公子我是见过的。又端正。又谦逊。人也长得不差。更弹得一手好琴。家世又简单。跟主子最般配了。”

    甜儿吐吐舌头:“狄家公子我是沒见过。我只觉得右相大人长得漂亮。又有才华。对下人和气。更重要的是对公子好。这就够了。”

    苏苏气了个仰倒:“跟狄公子的亲事是老太爷定下的。老太爷能不为主子考虑吗。你别异想天开了。主子绝对不能嫁给林右相。”

    甜儿沒有注意到苏苏说的不是“不会”。而是“不能”。她笑嘻嘻地道:“事实胜于雄辩。你看。现下主子还在右相大人房里。证明。她是喜欢右相大人的。”

    甜儿却是冤枉她家公子了。若是归晚还醒着。她决计不会愿意待在林千夜房里。

    晚膳时分。饭桌上难得地多了一壶酒。那赫然就是归晚心心念念了很久的“春风醉”。这次林千夜倒沒有拦着。于是大半壶的酒都落到了她肚子里。当下她也不以为意。林千夜邀她下棋。她亦沒有拒绝。谁知方才下到一半。便觉得眼皮越來越重。竟是趴在桌上睡着了。

    林千夜顺手抱起她。往房中行去。吩咐人把桌上的熏炉一并搬了过去。归晚不知何故。成夜成夜地失眠。是以。他便在熏炉中加了点宁神香。叫她睡得好些。自然。她也是怀疑过的。可惜小狐狸怎么斗得过狡猾的老狐狸。查了几次。从未抓到过把柄。也就作罢了。

    今日。他下的药量比往常多了一些。叫她中途不能醒來。她明日若有怀疑。也尽可把责任都推到那壶酒上去。

    他哄着她喝了一个多月的“花露“实则是药。虽不能祛毒。却能慢慢将补她被毒药掏空的身子。眼见她的气色也确实好了些。是时候好好诊断一下。她体内的毒到底缠到什么地步了。

    医术讲究望闻问切。林千夜倒了点药水到帕子上。细细拭了她的脸。那张美丽苍白而略带着稚气的脸便显露了出來。小嘴微微嘟着。似有无限委屈。他低头吻了吻那略嫌沒有血色的唇:“薇儿。待会会有一点疼。忍一忍。”

    在个把月之前。他也决计不会料想到自己会有今日。竟是连替她治个病。也要这般小心翼翼。

    手上几枚极长的银针。慢慢地被抿入她的身体。

    “唔”即便是在睡梦中。归晚仍感觉到了疼痛。眉头蹙得死紧。他神色凝了凝。手下却是不停。

    不多时。涔涔的冷汗就从她额头滴落:“疼……”

    一部分地狱花毒被勾出來了。那意味着。她必然是要再受一次毒发时的苦。这样的法子或许十分残忍。但现如今。唯有此法。把缠入骨髓的毒一次勾出一点。一一化解了。好过到时候一个压制不住。她被那如同地狱的火毒活活熬干。

    下一个瞬间。她苍白的脸变得通红通红。皮肤上的汗液似是被一下蒸干了。即便是在睡梦中。她仍疼得想要打滚。林千夜眼疾手快。拔了她身上的银针。堪堪抱住她就要从床上滚落的身子。

    “疼……”她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襟。大颗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我知道。薇儿乖。马上就不疼了。”只是一小部分的毒。就叫她疼成这幅样子。当年。她是怎么熬过來的。

    可是怀里的人儿什么都听不到。她疼得只想要打滚。恨不得找上什么东西一头撞上去。

    林千夜无法。只得死死抱住她。一面走向屏风后。屏风后的净房里。药气蒸腾。竟是准备好了药浴。他三两下脱了怀中人儿的衣裳。把她浸到浴桶中。

    归晚除了疼痛。沒有了其他的知觉。挣扎得厉害。林千夜怕她呛了水。随手脱了外衣。浸到药浴中。紧紧扣住她。药浴的药汤带着淡淡的腥味。地狱花毒性猛烈。帮助拔出药性的自然不是温和的药汤。很多。都是烈性的毒药。

    “好疼。”她低泣着。声音都哑了。仅是药浴。解毒还是慢了些。

    林千夜略一犹疑。咬破了食指放入她口中。鲜血瞬时染红了她的唇。他在她耳边低哄着:“薇儿。喝下去。”

    许是听到了他的声音。许是被鲜血的香味引诱。她含着他的手指。如婴儿般慢慢地吸吮着。竟是渐渐地安静了下來。听到她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看來被勾出來的那部分毒性。清得差不多了。

    差人换上清水。慢慢将两人身上的药味洗净。从始至终。林千夜动用的。都是他暗中的势力。要是被府中人知道了。难保不会被归晚看出蛛丝马迹。

    林千夜看着床上一身干爽的小丫头。嗤笑一声。明知道她毫无知觉。仍是十分无聊地戳了戳那张小脸:“小东西。你倒是好福气。这可是本相第一次伺候人。”唔。还是这张脸好。戳起來分外顺手。

    只是归晚才安静了一小会。又开始扭动着身子:“疼……”

    林千夜支起身子。见她脸色苍白。并不似地狱花毒发时变得通红。按住她乱动的小手把了脉。幸好。并不是毒发。她是被魇住了。看來方才的毒发。叫她觉得分外恐惧。就连睡梦中也不得安生。

    这是不是就是她之前失眠的病因。容不得林千夜多想。归晚已是挣扎了起來。那痛苦的表情。与毒发时别无二致。

    真是个麻烦的小东西。偏偏她吸进了大量的宁神香。寻常动静是唤不醒她的。楚兰若无法。只得拿了一瓶药水。给她灌了下去。归晚的睫毛颤动了半晌。方才悠悠醒來。

    一见到他。竟然是如遇毒蛇猛兽般。一下滚到了床角。离得他远远的。

    林千夜眯了眯眼睛。

    只听得她满怀戒备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清楚了。这是本相的房间。我不在这里在哪里。”

    因为宁神香的缘故。她脑子里迷迷糊糊的。竟是自发自动地忽略了他这句话。咬了咬唇。气势十足地道:“楚兰若。你出去出去。我不要见到你。”

    林千夜挑了挑眉。她叫他楚兰若。而不是右相大人。看來。她又犯了迷糊了。

    “为什么不要见到我。”他近日对她百般暗示。连她是他认定的妻子都说出來了。这小人儿倒是端起了宠辱不惊的架子。现在对他又是如此抗拒。他倒真想知道。她心底是怎么想的。趁着她现在不甚清醒。许是能套出话來。

    归晚理直气壮地道:“这是我的梦境。我当然可以选择不要梦见你。你來做什么呢。为什么连做梦都叫我不得安生。”说到这里。她竟是带了哭腔。

    她竟然当现在是做梦。林千夜忍住笑。慢慢靠近她。耐心地诱哄着:“薇儿乖。告诉我。为什么不想梦到我。”

    归晚咬着唇。瞬间红了眼眶:“那天你为什么不來呢。我等了你很久很久。可是你都沒有來。直我喝下那瓶毒药。你一直都沒有來。为什么你不來。你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那是她的执念啊。四年來。她一直强迫自己忘记。却怎么可能忘记。

    林千夜瞬时便听懂了。看着她哭得可怜兮兮的小脸。手指竟是顿了顿:“当时你希望我去救你吗。”

    归晚吸了吸鼻子。摇头:“却是不必了。后來我就想明白了。你只是把我当成一只宠物。高兴了。逗几下。不高兴了。就丢在一边。我凭什么要你來救我。”

    她在怨他。当时的他。确实是并未十分把她放在心上。只当安排好了。便能万无一失。沒有预料到。她竟会吃这么多苦。也许当时。他真的该去救她的。

    林千夜伸手抚摸着她的发顶:“薇儿。我來了。我來救你了。”

    “你骗人。我毒发的时候。你还是沒有來。我喝地狱花毒的时候。你依旧沒有來。”眼泪大颗大颗地从她眼睛里滑落。她委屈得不行。却沒有像以前一样扑进他怀里哭。而是偏过头不去看他。“你先前对我好。都是骗我的。”

    林千夜又是一怔。今日。她真是给了他很多意外。既然她认定了自己是宠物。为何还会有这样的怨恨。为何要计较他是不是真的对她好。顷刻间他就明白了。不顾她推拒的动作。低笑一声。一把把她抱进怀里:“薇儿。你喜欢我。”

    “我沒有。”对这个答案。她十分抗拒。连想都沒想便反驳。

    “小骗子。”他宠溺地咬了咬她的鼻子。“撒谎。你明明就喜欢我。”

    归晚十分在意那句“撒谎”。不甘心地回了句:“我沒骗你。我喜欢过你。我跟你说过的。是你自己不相信。”

    林千夜把玩着她的小手:“你何时说过。”他真的不记得她什么时候说过了。小东西从來都把自己保护得死死的。除了偶尔跟他撒撒娇。口不应心地说一句“楚兰若。你最好了。”哪会跟他说出类似表白的话來。

    他还是不相信。即便知道是梦境。归晚仍是觉得失落:“我是说过的。可你不相信我。你说。我说谎的时候。总是看着你的眼睛不敢眨。”

    这句话。林千夜却是有印象的。他确实是说过这句话。但是……他失笑。在那样的情境下。她向他表白。分明是别有用心吧。他怎么可能相信。她倒好。委屈得不成样子了。

    她继续道:“不过不重要了。净明法师说。地狱花毒发的时候就似十八层地狱的火刑。经历过后。便是新生。就可以实现前世的愿望。我在地狱來來回往了几十回。唯一的愿望就是忘记所有的过往。从服下地狱花那日起。辛蔷薇已经死了。”

    “所以……”她抬头望着他。不顾他晦暗不明的神色。轻轻笑了。“楚兰若。你现在出现在我的梦境里。做什么呢。”

    那个笑容。分明是冷漠的。疏离的。我已经不需要你了。你來了又有何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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